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不曾放縱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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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他在監獄裡當了十年的光頭,好容易留長了的頭髮,竟然就這麼稀裡糊塗地沒了! 手下光溜溜的頭皮,勾起無數他極力想忘記的往事。人呆怔著,手不自覺地在光頭下握緊,眼前似乎又都是血,染了血的剔骨刀閃著冰冷絕望的光,在一個已經無法掙扎的女人身上紮下,拔起,沾著的血點噴得到處都是,一次次地把監獄木板床上的自己嚇醒…… 葉望舒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個呆愣著一動不動的許承宗。她端著一碗蛋花粥走過去,放在他旁邊,自己轉身向外走,聽見身後的許承宗冷冷地說道:「你不該剃了我的頭髮!」 葉望舒聽了這句莫名其妙的話,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回頭看他,見他眼睛盯著棚頂,眼神裡有怕人的陰狠,更多的似乎是傷心和絕望,好像一頭受傷的猛獸,呆呆地盯著自己的傷口,卻毫無自救的法子。 「天太熱了,你會……」 她話說到一半,許承宗猛地扭過頭來看著她,她又被他臉上的表情嚇了一跳,後半句話縮了回去。這個男人有一雙兇狠的眼睛,即使知道他傷得很重,根本不能傷害自己,可她還是向後退了一步。 退了這一步,她就後悔了!很多年前,她就知道即使心裡真的害怕,也不要表露出來,不然會吃更大的虧! 許承宗掃了一眼自己旁邊的粥,手卻沒動,問她道:「我不認識你和你大哥,你們為什麼幫我?」 葉望舒不喜歡這人這麼說話,好像她和他大哥有什麼圖謀似的!好吧,就算她大哥有點兒巴結他的意思,她自己可絕對沒有。她為了養活一家人,能受得苦,但是不管為了誰,她的性子都是受不得一點兒冤枉氣的。 「你欠了我們錢。」她直截了當地明說,她不是她大哥,沒必要巴結這個「有背景」的獄友。況且趁著他現在清醒了,及時提醒他趁早還錢,小燕小寶的鞋子都小了,倆孩子懂事,平時洗澡回來,為了省鞋,都光著腳,他還了錢就可以解決家裡眼前的財政危機! 許承宗詫異地轉過眼睛看著她,似乎回想了兩秒鐘的時間,再看著葉望舒的時候,臉上似笑非笑地說道:「不可能。我雖然不記得你大哥,可還記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向人借過錢。你撒謊……」 葉望舒這輩子就極少撒謊,所以最恨別人隨便冤枉她不說實話,這時候聽他說到一半,也不等他說完,沖過去端起粥碗就想向外走。哪知許承宗雖然頭上身上和腿上受了傷,手上可靈便得很,他看了葉望舒的樣子,就知道她要把這碗粥拿走,他微微一動,長胳膊長手地十分敏捷,手腕一扣,就把葉望舒的手腕握住了。 葉望舒感到他的手像鐵鉗一般有力,自己用力掙,怎麼也掙不脫,反而把蛋粥撒了一些出來。許承宗看著撒在炕席上的粥末,可惜地嘖嘖道:「看看你,撒得到處都是,多可惜!」 「全都撒了,也不給你吃!」葉望舒手被他握著,跟一個陌生的勞改釋放犯這麼接近,讓她心裡充滿了恐懼,眼睛抬起來望著他,恰好許承宗看過來,兩個人這麼接近地互望著,不知不覺她手一軟,一碗粥全都撒在了炕上。 葉望舒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狼藉,心裡全是懊惱,皺著眉頭一言不發。許承宗肚子餓得慌,更是可惜糟蹋了這碗粥,他看葉望舒板著臉發愣,雖然屋子裡不太明亮,可她那懊惱的神氣,不像這是一碗粥,倒像是一碗金子。 「你說我欠了你們錢,我自己怎麼不知道?」他抓著她的手腕,粥已經撒了,他卻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葉望舒這輩子都沒有跟陌生男性有過肌膚接觸,記憶中只有崔鐵那雙細長微涼的手跟自己的手緊緊握著,在暗夜的掩護下從教學樓走到宿舍樓。二十五年的青春歲月,唯一的這點記憶,因為最終涼薄的結局,倒讓她寧願沒有發生過。 可許承宗的手卻不一樣,粗糙厚重,火熱有力,抓著她的手腕,倒像是要把她的手腕燒著了。她的心不禁怦怦跳,抬起眼睛看著他,嘴唇不爭氣地輕微哆嗦道:「放開!」 許承宗沒打算放開,這麼抓著她,看著這姑娘慌亂緊張的臉,他心裡想的是把她壓在身子底下,用自己的雙手緊緊地摟著她的細腰,估計她會又踢又叫的,不過只要自己壓著,她就踢不了多久,等她不踢了,自己的手就可以握著她誘人的乳房,好好地放縱自己的欲望…… 欲望,他只是這麼想一想,就感到胯骨傷處鑽心地疼,疼得他立即鬆開她的手腕,咬著牙端端正正地躺在枕頭堆上,一動不敢動——不光身上不敢動,連剛才把她壓在身子底下的念頭也不敢再動,他的老二要是再站起來,扯動傷口,他還不如一頭撞牆再昏過去好受些! 葉望舒卻不知道自己剛才逃過一劫,她沒有任何跟男子接觸的經驗,所以也就沒注意許承宗下身高高隆起的那塊床單。但她有女性先天的直覺,只知道這屋子不宜再待著,於是拿起碗把撒在炕上的粥草草收起,逃也似的出門去了。 她沒有再給他送吃的,活活餓了許承宗一個晚上。第二天天亮了,她起床燒火做飯,把兩個孩子送去上學。順著路就拐到山下劉國志的本家二叔家裡,劉二叔夫婦只有一個兒子大軍,也在城裡打工。她進門見劉二叔一邊咳嗽一邊在園子裡澆水,走上去打招呼道:「二叔,早啊!」 「望舒啊,你來了哦?快進屋坐會兒,你二嬸感冒了,在炕上躺著呢,就盼個人跟她說說話。」劉二叔很喜歡葉望舒,因為劉國志在這裡住了半個月的關係,知道這個本家侄兒對葉望舒很有意思,所以格外多了一份親熱。 葉望舒倒是不知道劉二嬸感冒了,她本打算跟劉家老兩口仔細解釋一下許承宗的事情,商量著把許承宗抬到這裡照顧,等他好了,大不了自己給兩個老人許諾些辛苦費。她進屋看劉二嬸躺在炕上,似乎吊過點滴,有氣無力,嘴邊的話就咽了回去。跟劉家老夫妻聊了一會兒,只好出門再去想別的法子。 在崔家雜貨鋪,只跟崔胖子說了句這個人是大哥在監獄認識的朋友,崔胖子就搖頭不肯了。葉望權不學好的名聲,這花溪村人人都知道,許承宗是葉望權在監獄認識的朋友,普通鄉民對這樣的是非避之不及,哪裡還可能把勞改釋放犯招到家裡! 葉望舒垂頭喪氣地上山,想到許承宗那人心裡就煩。她不怪別人,只怪自己大哥做事不經過大腦,弄這樣的人來家裡!她只要一想到昨晚許承宗抓著自己手腕時,那雙幽黑的眼睛裡閃動的光,心裡就有些害怕。她人站在家門口,第一次不想進去,手扶著胳膊,不自覺地長歎了一口氣。 「喂,你上哪兒去了?你要是再不進來,我就尿炕了!」屋子裡的許承宗大喊一聲,他這麼大叫「尿炕」,幸虧葉家獨門獨戶在山上,不然難免被左鄰右舍聽到,那葉望舒就死的心都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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