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戰(8)_學達書庫

八

　　貼身的職業套裝，勾勒出何楚出眾的身材。她輕揚下巴，唇邊勾起一抹笑容，雖然表情和藹，但所有人都感覺到來自她的巨大壓迫感。與許湛同樣冷冰冰的氣息從她身上無言地蔓延開來，沒有任何人敢直接對視她清涼的眸子。她漂亮的深黑色雙眸，仿佛有著奇異的力量，將和她對視的人用力地吸入了她的世界。

　　何楚輕盈地轉身，注意力從PPT上收了回來，環視一圈，視線停留在會場裡唯一頻頻挑釁她的男人的身上——大地集團老總，被譽為商業傳奇的青年俊傑許湛。

　　他雙手支起下巴，目光炯炯地盯著她。心理學上分析，這個動作表明當事人正處於一種極度的質疑當中，其中暗含了某種敵視的態度。或者根本不用從心理學的角度去推論，因為他的眼神冷得如冰一般沒有溫度。

　　從她的報告開始，他就一直別有用心地挑剔。她不甘示弱地將所有的攻勢頂回去。戰場上硝煙彌漫，他們針鋒相對，導致觀眾們在不知不覺中坐得越來越遠，恨不得在會議室中空出場地，讓他倆肉搏一番分出你死我活。

　　原本因為和Von有了私交，何楚以為自己在這一場戰鬥中只需有所保留地發揮，便可以進入下一輪。在這次商會中，暴露的內容越多越早，對自己的未來越不利。

　　但顯然許湛是有備而來，早已經準備好了諸多刁鑽的問題。個個都是關鍵點，由不得她避而不答。並且過多的言辭反駁，會讓她在報告的過程中大量縮減自己原本準備好的內容。如果她從頭到尾進行的都是問答會，即便Von有心偏袒，也無法放水讓她進入下一輪。

　　看到他再一次挑釁，她在心中忍不住冷笑幾聲。她會積極樂觀地將這樣的刁難看做是他對她的興趣。

　　何楚挑眉迎上他銳利的目光，她瘦削的背挺得筆直，毫不退縮地微笑著回答：「如果先進科技都不具備許總所說的成功條件，那我不認為在座的哪位能理直氣壯地提出更優質的方案。雖然看起來先進只是一家剛剛起步的公司，似乎和眾位同仁相比，資源長項並不明顯。但正因為我們的專注，所以相比業務線廣泛的大地集團，明顯有更大的優勢。也正因為我們是這個市場上的新人，所以公司同仁會以最大的努力和百分之兩百的誠意爭取這個單子。」

　　「如果何小姐不清楚，我不妨提醒一下，你口中所謂業務線廣泛的大地，正是依靠電子起家的。」許湛雙手交疊，輕輕露齒一笑，白牙森森。

　　明明是酷暑，但因他這個冷冰冰的笑容，屋內的溫度好像忽然降了幾度。

　　「如果許總不清楚，那我也不妨提醒一下，今年三月份，您在《財富》雜誌的訪談中曾經明確表示過，大地集團既然作為集團公司，在去年正式登陸納斯達克後將立足於電子業，將所有的觸角伸向更多的領域。」何楚也朝他露齒一笑，耳畔的鑽石墜子來回晃動，耀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屋內驟冷，大家齊齊打了個冷戰。

　　「如果觸角伸出去就代表不專注的話，那麼我會很誠懇地認為，何小姐的理解力存在一定問題。」許湛鬆開手，雙手插進口袋，整個人倚在寬大的辦公椅上，微抬下巴，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她。

　　黑暗的壓迫感向何楚襲來。

　　她頓了頓，突兀地笑出了聲，身子甚至輕輕搖晃，「先進這種只做電子業的起步公司，擁有龐大的註冊資金，擁有眾多業界精英，全心全力地爭取眼下Game公司這次的單子，如果這樣都不叫專注的話，那麼我也會很誠懇地認為許總的理解力即便不存在問題，為人也真的存在巨大的偏見。」

　　無聲的冷風從會議室的這頭吹到那頭，所有人幾乎被凍成了雕塑。

　　窗外明晃晃的陽光很刺眼，翠綠的樹葉低垂著，酷暑的空氣仿佛凝滯了。緊緊拉著窗簾的會議室一片黑暗，角落裡的百合香氣瞬間變得冰涼。空調的溫度似乎調得太低了些，坐在圓桌最外面的中年男子伸手輕輕搓了搓胳膊。

　　一片靜默，連大家的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麼久，許湛才緩緩開口，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平淡無波的聲調聽起來沒有半分不悅，即便面對剛才那樣直接的挑釁和批評。

　　「先進科技，真是有膽有謀。」

　　如果他不在最後加上冷冷的笑聲，可能詭異的氣氛會稍稍好轉，畢竟這句話也可以看做是某種程度的贊許。

　　「承讓。」何楚笑靨如花，在一片模糊的背景中變得耀眼明媚，「不過大地集團的許總也著實讓我刮目相看。我已經完全見識到了您的口才，剩下的時間不多，請允許我一個人將最後重要的總結說完，謝謝！」

　　許湛破天荒地勾起唇角，這個女人……他以微笑表達自己對她的讚賞。

　　她輕輕地在筆記型電腦上翻到最後一頁，PPT的最後是方案的整體總結。事無巨細的一張表格上密密麻麻地寫著所有Game公司可能會關注的內容。何楚微笑著看向辦公桌的最外面那頭，那兒坐著決定此次競標最後一輪的關鍵人物——Game公司副總裁Neumann Von。他此刻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她的報告，如果能忽略掉不遠處某人頻頻射過來的毒辣目光，她的心情真的十分愉悅。

　　「Von先生，各位同仁，這裡是先進科技對於此次專案的計畫和執行層面的所有細節。」她微笑著開口總結，聲調平穩。

　　副總Von先生旁的翻譯官開始輕聲地翻譯，小小的聲音總算打破了籠罩許久的詭異氣氛。

　　「從我們精心準備的這份計畫中，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我們不斷投入的研發力量，每一版本的推出時間，包括我們對於市場品牌的宣傳，還有每一次的預期市場佔有份額。而這樣精密的一份報告，之所以先進會有信心精確到每一個時間點、每一個盈利點，是因為我們背後有強大的技術支撐和產品包裝、品牌市場團隊。之前對於項目中可能出現的問題，我們做出了種種預測和評估，在考慮到風險的同時，也做出了周密的應對措施。所以，剛才許總對於我們提出問題表示質疑，這一點我並不能認同。」

　　許湛的目光深沉，斂去笑意。

　　她沖他輕輕點頭微笑，非常禮貌的樣子，他卻分明看出了其中的挑釁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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