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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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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們還是不理解,為什麼是江京,而不是他最初遇見何玲子的奈良,或者兩人熱戀之地東京。」關鍵想,山下雄治應該是在世最瞭解山下雅廣的人。 「說來慚愧,我其實一點也不瞭解我父親。」山下雄治歎了一聲後,雙唇抿得緊緊的,表示要閉口不談。安崎佐智子和關鍵互視一眼,山下雄治卻忽然說:「你們有沒有興趣去參加一個晚餐聚會,就在明天。也許,席間能有人幫助我們解決這個難題。」 「江京至少有三十家日本料理,大多數是連鎖店,依我看,只有這『浪花屋』的壽司和麵食最有真正的關西料理風味,價格也公道。」乍一看,車田康介像位精明的生意人,渾圓的臉上一雙小而圓的眼睛,透著機靈的光,說起話來有些眉飛色舞。他身邊的井上仁就安靜了許多,長得有點像年邁後的高倉健,一張國字臉,眉毛濃密,幾乎連成了「國」字裡最上面的一橫。兩人都是一口流利的中文,車田康介的普通話裡甚至帶了京味兒。 車田康介和井上仁都是常駐江京的日本記者,因為對中國文化的熱愛,兩人是不折不扣的「中國通」。日本一些中小型新聞機構,不像《朝日新聞》、NTV等大頭那樣財大氣粗,由於無力派記者常駐中國,往往會直接從車田康介和井上仁手頭「定購」新聞和紀錄片。兩人都是由學者轉為記者,發出的新聞往往有濃烈的個人色彩。也正是兩人對中國的熱愛,使得日本某些媒體感覺不安,常被扣上「親華」甚至「媚華」的大帽子。 山下雄治介紹了千葉文香,然後介紹安崎佐智子和關鍵。聽說安崎佐智子是安崎仁濟的女兒,兩名記者都聳容頷首:「我們和安崎君都有一面之緣,他去得太可惜。」 安崎佐智子鞠躬還禮:「哦,二位原來見過先父。」 車田康介說:「但凡日本文化界的人物來江京,我們都會被告知,只要手頭安排得過來,我們都會接待。令尊他……他比較獨立,愛靜,我們的生活,大概比較喧鬧些,所以一起吃過一次飯,後來相邀去卡拉OK,他就拒絕了。」 山下雄治接口說:「先父多次來江京,都是兩位的接待,已經成了莫逆好友,在世時,提到二位能對異國文化保持如此熱情,本身就是對生命和理性的赤子之愛。」 井上仁說:「中國文化和日本文化,本來就有淵源,要愛上真的不難。」 「浪花屋」餐堂的格局保持的是日式,大堂裡只有兩張小桌,其餘全是木門窗的包間,包間內客人席地而坐。先上的是七碟前菜。 車田康介點頭道:「這次請諸位來,一是為大家接風,二來,是因為我們最近知道了一些情況,覺得有必要讓諸位知道。」 山下雄治說:「關鍵先生,井上君和車田君特意囑咐,要把你帶來。」 車田康介站起身,將包間的木門拉開,左右看了看,又將木門拉上。「先問山下博士一句,」車田康介盤膝坐下後說,「你這次到江京來,不是單純地做學術交流吧。」 山下雄治點頭說:「不瞞明眼人,你們一定猜到,一直讓我耿耿於懷的事。」 車田康介說:「山下博士,令尊五年前遇害,失竊的陶藝品共十七件,都是山下老先生最成功的作品。紐約和東京兩地藝術品拍賣行的估價師估計,那批陶藝品中,起價最低的也在五十萬美元,巔峰之作如《螢火蟲相望》,當年就估價在三百萬美元之上。」 山下雄治點頭說:「先父的律師也有個估價,的確和車田君的估計很接近。」 車田康介豐滿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又說:「丟失的都是精品,說明案犯很內行,所以是職業盜竊團夥的可能性很大。警方一直在監視一些嫌疑犯,但一無所獲。井上君精通藝術和藝術品交易界的人物,我就請他幫忙,因為藝術品交易界和藝術品盜竊團夥間……怎麼說呢,有十分微妙的關係。井上君不愧是頂尖的記者,通過一系列調查,如今對藝術品盜竊團夥,已經有了相當深入的認識。」 井上仁說:「我在藝術品交易界的線索說,最近藝術品盜竊集團十分活躍,都在躍躍欲試,因為他們和我們一樣,知道山下博士執著地在查找殺害山下雅廣老先生的兇手。如果案情的破解有進展,珍貴陶瓷品也有望重現天日,而在這些藝術品被追回前的『陰陽界』狀態,是有經驗的藝術品盜竊者下手的最好時機。」井上仁停了停,「換言之,我懷疑,已經有專業的藝術品大盜來到江京,一旦藝術品露面,就可能會成為他們的獵物。」 山下雄治點頭致謝:「多謝兩位元的信息。」 車田康介說:「我們只是想提醒諸位,發現山下大師的陶藝品後,最安全穩妥的做法是和警方聯繫。」 山下雄治又謝了一遍,說:「我們也有些事,希望兩位的幫助……有時候,我總覺得,你們或許更瞭解先父。」 車田康介和井上仁連聲說「不敢」、「哪裡」。山下雄治說:「二位可曾聽說過玲子?」兩記者互相看看,車田康介說:「山下大師生前,對自己的私事閉口不談。令尊去世後,我們曾有志於合著一本他的傳記,但困難重重,因為資料實在少得可憐。不過,我們仔細讀過他的俳句和古體長詩,玲子被多次提及,應該是他少年時期的初戀對象,似乎不久後就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暫時消失了。」山下雄治道:「我們發現了一些新的資料,玲子……何玲子後來又出現了,和先父熱戀三年,又分道揚鑣。他老人家去世前就在江京買好了墓址,和玲子葬在一起……我想,如果能查出更多關於玲子的情況,或許對先父的死因,有所啟示。」 兩記者面帶困惑,顯然不理解二者有什麼關聯。井上仁說:「好,我們一定盡力而為。不過,相信山下博士也一定知道,令尊和中國的淵源,不止是文化交流。」 「這個我知道,先父年輕時,和絕大多數年輕男子一樣,應徵入伍,成了關東軍的一名軍醫。」 此話一出,關鍵和安崎佐智子都輕輕「啊」了一聲。兩記者臉色也都肅然,車田康介道:「你們年輕人只怕已經不知道,我們的長輩一代,男性中沒有參過軍的是少數。」 忽然,端坐的關鍵長身而起,轉眼已拉開了木門。因為他隔著木門間的磨花玻璃,隱約看見一個黑影晃過。但走廊裡空無一人。他叫聲:「有人!」憑著感覺向右側跑去。走廊到底後只能右轉,連接的是大堂。大堂那頭的燈光照來,牆上倒映著一個黑影。 那黑影飛快地淡去、消失。關鍵剛轉過走廊,正好有侍應生端來碗湯,兩人撞個正著,甲魚清湯灑了一地。關鍵連聲說著「對不起」,再往前看,根本不見任何可疑人影。 「看到剛才有人跑過去嗎?」 「只看到你一個人在跑。」侍應生沒好氣地說。 關鍵很快穿過大堂,跑出了店門。天氣雖清冷,四周還有不少行人走動。安崎佐智子和車田康介兩人隨後趕來,關鍵說:「大概我疑神疑鬼,感覺有人在偷聽我們說話。」 安崎佐智子忽然說:「奇怪,井上先生呢?」 井上仁沖出包間,向大堂和店門的方向追了幾步,他很熟悉這裡的佈局,想了想,又轉身向反方向追去,希望能包抄到逃跑的人。走廊開始曲折起來,兩側都是包間,這裡基本上是個死胡同,只有一個防火安全門。他猶豫了一下,推門而出。 安全門外,正是「浪花屋」的背面,一條黑暗無光的小巷。 不知為什麼,他覺得危險就在左近。他還沒來得及轉身,眼前突然一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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