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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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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你這孩子,回到家後就沒說一句話,你有什麼想法,為什麼不和爸媽說說……」關鍵的母親萬庭芳再一次出口抱怨。 「他想靜,就讓他靜一下嘛。需要的時候,自然會和我們交流的,對不對?」父親關紹鵬總覺得自己對兒子更理解。 關鍵的腦中其實一片空白。灑在空白上的,是淚水。 為什麼是詩詩? 還是那個晚上,他有一段時間痛得失去知覺,這段空白裡,他有足夠的時間往返于舊解剖樓。那種疼痛的感覺,為什麼那麼真切?真切地反映了黃詩怡被害的每一個細節,利刃插入心口,鋸開的頭顱,撕裂的皮膚,剪斷的肋骨……就好像自己親身經歷一般。除非……這一切早已經存在他的腦中,一切都已經在腦中「醞釀」過。 「它們」一直潛伏在他腦中!這念頭讓他冷汗陣陣。 假設兇手是我,動機呢? 也許,心底處,我有天生的邪惡? 所以我能看見「它們」,我能同邪惡和黑暗溝通。 可是,為什麼又看見了檯子上一個貌似男生的人?甚至,感覺像是我? 門鈴突然被撳響,打破了這三口之家的沉默。門口是位身材高挑的女孩子,皮膚白得近乎透明,兩隻眼睛出奇的大,頭髮剪成半長,染成深栗色,帶了流行的帥氣,又不失女孩子的嫵媚。萬庭芳臉上露出笑容,輕輕叫了聲「姍姍」,熱情地拉起女孩子的手。 看見進來的是歐陽姍,關鍵歎口氣,起身就往自己的臥室裡走。萬庭芳眼疾手快,上前拽住兒子:「小健,你怎麼一點起碼的禮貌都沒有了?」 關鍵還是沒說話,歐陽姍柔聲說:「他心情不好,我就是來看看,也沒有什麼要緊事。我這就回去了……我爸媽問你們好。」 歐陽家以前是關家的鄰居,歐陽姍和關鍵從小一起長大,小他一歲,也在江醫就讀。雖然關家後來搬到了建設廳的家屬院,兩家仍經常來往,過年過節,簡直就像一家人般親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兩家大人幾乎認定這金童玉女般的兩個孩子會最終走到一起。所以無論在家中還是在江醫,歐陽姍對黃詩怡「橫刀奪愛」的惱怒,根本不是什麼秘密。 萬庭芳見歐陽姍扭頭就要走,忙拉住了說:「你這麼老遠地跑過來,總不能連飯都不吃一口就回去。就這麼定了,你一定留下吃午飯!這一上午了,家裡連個和我說話的人都沒有。」 歐陽姍這才笑道:「好啊,我最喜歡吃阿姨燒的菜了,我給您打下手吧!」 關鍵聳聳肩,實在沒有心情寒暄,便躲進了自己的房間。 歐陽姍跟了進來。真沒辦法,從老媽到鄰家女友,沒有一個能讓他安靜一下。 「這是我最近買的書,你要是喜歡,拿去看吧。」關鍵隨手指著書架上的一摞小說,沒精打采地說。 歐陽姍低著頭,小聲說道:「詩詩的意外,我也很震驚。後悔以前有些事讓你們下不了臺,真的後悔死了。」歐陽姍偷偷抬眼看看關鍵,「你不會還在怪我吧?」 「都過去的事了,提它幹嗎。」 關鍵心頭一酸,抬頭看著歐陽姍。 「你總算正眼看人了,我有那麼恐龍嗎?」 歐陽姍其實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追求的人可以從江醫大門一直排到昭陽湖邊。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兄妹,自己一直把她當妹妹呵護,但姍姍卻曾對黃詩怡恨之入骨。 恨之入骨……關鍵心頭一凜,抬眼看了看歐陽姍。歐陽,諸葛,正巧都是複姓! 「你不怪我就好了。」歐陽姍的面容明朗起來。「你說,詩詩被害,有沒有莫名其妙的感覺?她就是一名普通的大學生,能招誰惹誰,下這樣的黑手……」歐陽姍停下來,看著關鍵的臉,又說,「算了,我們可以過一陣再談這個。」 「你說吧,我能承受得起。」關鍵想聽聽歐陽姍的高見。 「所以我感覺,這絕對不是個隨機的殺人案,你有沒有想過,這樣非人的行為,會不會真的『非人』所為呢?我是說,比如,厲鬼作孽。你看過《碎臉》的,對不對?」 7. 「你最後一次見到褚文光,是什麼時候?」 關鍵沒想到傳訊來得這麼快,有些莫名其妙:「真正的最後一次見面,就是詩詩被害那天晚上,十月十一日,我們一起去食堂吃的飯。」 「哦?」陳警官的雙眼從關鍵的臉上移開。 「我們立了案,調查褚文光的失蹤。」 「什麼?!」關鍵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從十月十一日晚九點多一點,褚文光離開了宿舍,之後再沒有人看見過他。」 「詩詩被害那天!」黃詩怡被害的同時,褚文光失蹤,幾乎可以肯定這兩起事件有關。 「褚文光和黃詩怡熟不熟?」 「褚文光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們當然熟,也像好朋友一樣。」難道陳警官懷疑褚文光是兇手?是不是自己平時太過粗心,錯過了對細節的觀察?而這恰好能解釋為什麼詩詩向我隱瞞她去解剖樓的事實。但關鍵想到頭痛,也沒有回憶起哪怕一點詩詩和褚文光之間曖昧的蛛絲螞跡。是不是褚文光單相思,不能得到詩詩便露殺機?如果他不是兇手,很有可能是另一個受害者。腦中冒出這樣的念頭,關鍵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周日晚,又是夜班,關鍵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它們」又出現了,還有那長長黑黑的走廊! 「你到底看清了沒有?下一個受害者是誰?」陳警官在手機那頭焦急地問。 「沒有……只是一閃而過,沒看清。但至少說明,如果那人是褚文光,他可能還沒有遇害,我們得抓緊……時間不多了。」 「你不要動,我這就過來。記住,千萬不要亂跑。」 就在關鍵合上手機的同時,「它們」又無情地出現。 那條長長的走廊、那些憤怒的眼睛、那枚陰鬱的螢火蟲,閃在他幾乎無力睜開的眼前。他努力地想看清「它們」的樣子。也許,還是不要看清的好,等看清了「它們」,悲劇就要到高潮。 走廊似乎在一盞忽明忽暗的燈下,牆的上半截是白的,下半截似乎是綠色的。 醫院的走廊!他猛然想起,一附院主樓最近加蓋了一層樓面,擴建成手術室,建築已經完工,裝修也收尾,這些天很可能空置。 利刃穿心!突然到來的劇痛幾乎讓他失去了知覺。 不能再等了,他要抓住兇手。關鍵稍稍清醒過來的同時,開始奔向一附院主樓。踏進電梯的一刻,關鍵又是一陣劇痛,顱骨、鎖骨、和胸骨,似乎正在被鋸開、扯裂。電梯終於停在了第十二層,剩下這一層,電梯還未通。關鍵大口喘著氣,奔出電梯門,「它們」又迎面襲來。 「它們」只是一隻小小的螢火蟲,在黑暗中獨自飛舞,飛過了灰泥紙板覆蓋的樓梯,飛進了長長黑黑的走廊。 推開樓梯最上方的那扇門,才是那長長黑黑的走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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