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在前，遺忘在後(47)_羅紅玫

四七

　　「我喜歡的男人，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是我最好的朋友。」

　　輕柔的一句話，她卻用很大努力才說出口，也揭開了盤踞在我心裡良久的迷團。

　　她頓了頓，接著說：「可我沒做傷害你的事，小溪。」

　　「我知道。」我感動地擁住她。見得太多，也讀得太多好友奪愛的故事，而可意卻選擇了默默守候，這是多麼難得可貴的真情。

　　「不，」她推開我，「你不知道我對莊的感情，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要深。我第一次見莊，他正在調酒，他對我說：只有懂得讚美的嘴唇才能得到尊重女皇的欽點。」

　　「站在鮮花叢中笑的時候，給了我創意的形狀和腳本——你美麗的笑容是我成為攝影師最好的理由。」我也是被莊的這句話打動。那些塗滿蜜汁的話語，原來不止對我一個人說過，對每一個女孩都下過類似的蠱毒。

　　看到沉浸在往事裡的可意，我無意拆穿她，擁有美好感情的回憶，是每一個人的權利。

　　「他已經有了謝悠然，我準備把這份感情藏在心裡。」

　　我慚愧地低下頭，這段歷史于我，永遠都是不光彩的污點，對謝悠然的愧疚，也將伴隨我餘下的歲月。

　　「可我沒想到再次站在他身邊的人是你，小溪。」

　　「可意，當時我應該聽你的話。」我無地自容。

　　「當時你們分手之後，其實我……與柚子分手，是我對這段感情最大的犧牲。如果當時你們不分手，我想我會同柚子走下去。可是你們分開了，我就想以單身的身份遙遠地看著他，就足夠了。」可意說。

　　我終於明白她與柚子分手的原因，這樣的原因如果她不說出來，恐怕沒人猜得到。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他？」我問，「因為他身邊又有了董曼，還是因為……我？」

　　可意搖頭，笑了笑，笑得頗有深意，「都不是，是因為我自己。我始終是一個膽小懦弱的人，愛情最美，在於對它的想像，就讓我把這種想像永遠保存在心底吧！」

　　「只是可惜了柚子，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你跟他分手的原因。」我感歎，「你對顧灝，不會是頭腦發熱才結婚的吧！」

　　「我和他回去幾天，有天晚上顧灝說到他媽媽拉扯他長大不容易的時候，突然抱著我流了眼淚，那一刻我覺得原來一個男人的眼淚，是要在他覺得值得的女人面前流。而當時我們竟然都有結婚的想法，所以……」

　　「還說不是頭腦發熱。」我感歎。

　　「總之當我決定之後，我很安心，祝福我吧，小溪。」

　　我們說著笑著，回憶著感歎著，夜晚的涼風帶著倦意慢慢襲來。我打了一個哈欠，更多的哈欠緊接而上，可意卻神神秘秘地拿出一個包裝盒給我。

　　「這是什麼？」我笑著問，「難不成你結婚，還送我禮物？」

　　「你先打開看看。」

　　我打開包裝，裡面是一個像框，像框裡卻是一張攝影照片——昏黃的背景下，一個男人的側臉若隱若現，完美的臉部線條，陷在細緻的陰影裡。

　　是的，這照片很模糊很虛幻，線條、層次、色彩結合得並不完美，但有愛的傾注，整幅畫顯得含情脈脈，別有一番深意。

　　我知道他是誰，莊博涵。

　　「這是我偷偷照的，結婚我是不可能帶著它了。」可意難為情地說，「現在我想把曾經視為珍寶的東西送給你，你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吧！」

　　我的指尖撫摸上那張照片，莊博涵，原來鐘可意愛你這麼深這麼深，可惜當初，你的眼睛卻留邊錯了方向。在像框上我摸到一點硌手處，於是問可意：「這個像框是不是壞了？」

　　「是啊，有一點點，不過我已經拿到店裡修復了。」可意說。

　　關了燈的房間裡，我看不清可意的臉，不知在她的夢裡，會不會有莊博涵的出現。原來喜歡一個人，可以以這種沉默的姿態，遠遠地看著他，有缺憾的愛，才更刻骨銘心。

　　黑暗裡，可意嘴裡嚅出模糊的囈語：「太波瀾起伏的愛，經受不起永恆，我不想再做一個你，小溪。」

　　可意，她實在是一個聰明的女子。

　　7

　　這是我到瑪蓮娜心裡診所上班的第六周。

　　「Drling！」還未見人，但我已聽到瑪蓮娜愉悅的聲音，從每一間辦公室穿過。

　　她的心情一定很好，我從一大堆文檔裡抬起頭，正看到瑪蓮娜懷抱著一束火豔的玫瑰帶著一股幽香穿行而過。

　　「今天可是情人節，怎麼沒和許諾約會？」她春風滿面地問我。

　　明知故問，我指指桌上堆積如雲的一大堆陳年檔案，說：「還有一堆工作要做。」

　　她聳聳肩，做出一個好好工作的手勢，然後走進辦公室。

　　外面陰雲浮動，一場大雨勢必已在醞釀之中，今年的情人節賦予戀人的回憶恐怕更加深刻。

　　我又埋首於一大堆發黃的卷宗裡，也繼續沉溺於世界的煩惱與紛爭中。

　　甲數年追求一女子未果，心中怨恨無處發洩，很想找個神秘辦法置女友于死地；乙的父母離婚，父母再婚，後媽懷孕，就在全家都在期待這個小生命降臨之時，她卻在後媽的飲食裡下藥；丙……

　　小小的一櫥檔案，卻彙集了世間的悲辛苦無盡……人與人，哪來這麼多的塵緣紛擾？我機械地打著字，嘴角卻忍不住無奈地上揚。

　　我的笑突然凝固。

　　這一份檔案的歸屬者，他的名字叫——許諾。我拆開文件袋，手指因內心的激動而顫抖，完全失去平時工作的得心應手，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這個許諾並不一定是我認識的許諾，即使是，他在瑪蓮娜這裡的訴說也很可能只是工作的壓力和生活的煩惱。

　　抽出一頁頁記錄著許諾心事的紙，我快速流覽上面的文字……

　　「小溪，給我倒一杯咖啡。」瑪蓮娜叫我。

　　「哦。」我應道，目光在那紙上打著轉，然後快速到茶水間倒了咖啡給瑪蓮娜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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