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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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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就遠離醫院喧雜的門診大樓和住院部,四周頗為寂靜,我們的腳步聲踏在樓梯上,便引起一陣沉悶的鈍響,四周有輕微的灰塵撲籟籟地剝落,迷蒙住我的眼睛。 這裡的一切讓我感覺古怪而不安,汗毛分明開始根根豎立。刹時,我真的很想掉頭就走,可又想到許諾雖然脾氣古怪,卻不至於想要捉弄我,如果他真在這裡等我,而我又在此刻離去的話,他必定會很生氣。於是我硬著頭皮,一腳又一腳踏上樓梯。 「到了。」周筱竹說,「就在前面第三間屋,我就不送你過去了。」 「好的,謝謝你。」我朝前面走去。周筱竹喊道:「林小姐——」 「什麼事?」我轉過頭問她。 「能否借電話一用?我的手機沒電了。」她客氣地請求。我當然不會拒絕她這個小小的要求,於是把手機掏出來給她,然後繼續朝前走,按照她指定的門推開—— 刹時,我被嚇得肝膽俱裂,禁不住用手捂住嘴,喉嚨裡發出嘶啞的喊聲,整個身體失去支撐癱軟在地。 門外,我聽到喀嚓一聲輕響,原來是周筱竹拿了把鐵鎖將這道門重重地鎖上了。 6 我中了她的圈套。 房間裡沒有許諾,不僅沒有許諾,甚至連一個人影都沒有。只有幾具完整或零散的骨骸,驚悚地豎立,我的眼球一時無法接受這驚天突變,臉頰的顏色即刻消失,連聲音都嚇得嘶啞。 這是一間陰暗深沉的房間,只有斜斜的一點陽光照射進來,在陽光依稀的射線裡,可看到細微的灰塵在游離飄浮。房間裡只有高高的鐵架,上面擺滿了破舊的儀器以及一些摔破角的瓶瓶罐罐。或許這是一間已經廢舊的儲物室,平時根本不會有人來。 那幾具骨骸或擺放在桌上,或掛在牆上,淩厲的姿勢,深遂的眼洞裡盛滿了陰沉,讓我不敢直視,全身瑟縮發抖。 也許對於醫學院的學生來說,這裡的一切早已經司空見慣,可是我只有在電視裡才見識過骨骸,當剝落了血肉的骨骸真正置於我面前時,帶給我的沒有客觀,只有恐懼。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切全是周筱竹的刻意安排,她討厭我跟許諾的過於接近,甚至猜測我們是男女朋友關係,所以想方設法想要給我一點教訓,可是,她給的這個教訓太大了! 「喂,周筱竹,你別走……」我顫聲說,「我很怕,你把門打開。」 她在門外冷哼一聲,「怕才對啊,我就是想要這效果。」 「周筱竹,我和許諾的關係真的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知道此時能夠解救我的只有她,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激怒她,於是我耐心地解釋,「我們只是路人甲和路人乙的關係,就這麼簡單。你看到的都是誤會……」 「你的手都摸到他臉上去了,怎麼可能是誤會!」周筱竹越說越激動,「聶心妍之後,你是第二個能夠親近他的女人,我對他一片深情,可他連多看我一眼都覺得吝嗇!這是為什麼?」 「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都不知道跟這個鑽進牛角尖的女人說什麼好了,「不信你去問鐘可意,她很清楚我的感情狀況,我發誓我真的沒有喜歡過許諾。」 「問誰都沒用,」她恨恨地轉身,兀自朝前走去,冷冷的話語拋過來,「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今晚上就勞煩你在裡面呆一宿,明天我就放你出來。」 「喂,喂——你別走!」我聲嘶力竭地喊道,可周筱竹再也不會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 「瘋子,你他媽的真是個瘋女人。」我罵道,「這是什麼破醫院,怎麼有你這樣的瘋子!周筱竹,你要不就關我一輩子,如果你放我出來,我一定會去警察局告你!」我怒火攻心,口不擇言,反正她也不會聽我的解釋,索性罵個痛快。 她倒退幾步,冷冷的話語順著空氣飄到這間屋裡:「我的世界只有許諾,如果沒有他,失掉工作又算什麼!」 「你簡直是變態!」我口不擇言地謾駡,可是再多的激怒也沒用,周筱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筱竹一離開,整個世界便清寂得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聲。 我身體緊緊地靠著門,不敢挪動半分,視線更不敢與那幾具骨骸有任何對視,我對著外面喊道:「來人啊——救命啊——」 聲音雖然很大,但立刻湮沒在空曠的屋裡,不知道有多少分貝會傳到外面,可我不能停止呼喊,於是我一直拼命地喊叫,喊叫,直到聲音嘶啞,直到黑色的墨蹟漸漸把天空塗黑,也沒有聽到給我希望的腳步聲。 我的希望從開始的百分之百降為百分之五十,再慢慢降為零。當越來越多的黑色將我淹沒,將四周的鐵架和骨骸一起淹沒之後,我完全喪失希望,喪失喊叫的鬥志,支持我的意志力從身體內剝離,如同被人丟棄的麻袋,順著牆壁慢慢地滑落在地上,將頭深深埋進膝蓋裡,絕望的眼淚盛滿眼眶,然後傾瀉到地面。 這個時候,我困倦而疲憊,冷氣一陣陣地襲來,最難受的是精神上的煎熬,這幾具骨骸也許在生前是如花似玉的美女,也許是玉樹臨風的帥哥,也許是和藹可親的平凡人,可當它們的血肉變得虛無,只剩下骨架之後,再多的想像都無法撫平我心中的恐懼,越看這幾具淩厲的骨架,就越感到心底劇烈的顫抖。 如果要跟它們再度過一晚,不知道明天周筱竹前來開門的時候,會不會看到精神失常的我。 此時,我很想爸爸與我心靈感應,匆匆趕來解救我。就算是同父異母的林小河也可以啊,如果她此刻出現,我一定會立即叫她一聲「姐姐」。還有可意,她如果能夠見到周筱竹手上我的手機,便會展開一些聯想,也許會跑來救我。 可這些都是電視裡的情節,他們是不可能知道我此刻身陷囹圄,更不可能前來救我。 胡思亂想一番,又累又困的我竟然迷迷糊糊了睡著了,可就這樣睡著也不踏實,夢裡亂七八糟晃來晃去的全是那幾具失去血肉的骨骸,從夢中乍然驚醒,抹抹頭上,全是汗水。 不行,我不能這樣坐著待到明天早晨,不然我真的會發瘋的。我慢慢起身,手指沿著冰涼的牆壁開始摸索,小心翼翼地挪動步伐,不敢將手臂的搜索範圍擴大,我怕碰到那幾具張牙舞的爪骨架。終於讓我摸到了牆壁上那個凸起的小點,啪的一聲—— 屋裡一片通透明亮,我找到了電源開關。 之後,我一隻手拿著從地上撿起的鐵棍不停地敲擊鐵架,發出巨大的聲響,一隻手不停地按動開關,希望這閃爍的燈光和鐵器相撞刺耳的聲音能夠引起人的驚覺,這是我黔驢技窮最後的辦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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