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在前，遺忘在後(24)_羅紅玫

二四

　　此番不大不小的動靜已經在安靜的醫院掀起波瀾，有好奇人士紛紛過來探尋究竟。其中一個護士用尖酸的語氣說：「這不是剛才墮胎的那個人嗎？跟她說了要臥床多休息會兒，這麼快就出來，結果暈倒了……」

　　「幫我把她扶起來！」我喊那個一直嘰喳訴說的小護士。

　　我們剛要把董曼扶起來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她睜開眼睛悠悠地醒過來。

　　董曼第一眼接觸的人是我，像看到鬼一樣驚愕。在人群炯炯目光的注視下，她的嘴唇嚅動幾下卻什麼也沒有說。這個在我印象中嬌豔孤傲的女人，流露出軟弱無助的一面。

　　我猶豫一下，還是伸出手去扶她。

　　「不要你幫我。」董曼生硬地拒絕了我，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你需要休息。」我說。

　　「不用你管。」她打斷我的話，但是想了想，又繼續說，「林小溪，如果你真的想幫我，就請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莊博涵。」董曼說完這句話，咬著牙緩緩離開。

　　我的好心卻被搶白，自覺沒趣，站起身離開，轉過頭卻差點兒撞在一個人身上。

　　許諾斜睨著我，顯然剛才那一幕已經被他盡收眼底。

　　「剛才那個……那個……」我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

　　許諾手一揮，不置可否，「你的解釋不必浪費在這裡，鐘可意在手術室不能出來，東西在我的辦公室。」

　　他說話從來都是這樣，言簡意賅。

　　但與他表情不相襯的是他的嘴角沾有幾粒淡黃色麵包屑，讓他整張臉在嚴肅之餘顯得有些滑稽。他的晚飯難道就只是麵包解決？真是一個不懂得照顧自己的男人。很想提醒他注意臉部的整潔，但看到他那張板著沒有絲毫笑容的臉，我將話都咽進了肚子。

　　我跟他來到他的辦公室，看到那只毛毛熊擺放在牆角的一個位置，心裡覺得有些黯然，林小河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她根本不在乎這只毛毛熊，而我卻大街小巷地穿梭給她買來，真是自討沒趣，想要修復這條已經斷掉的姐妹關係確實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對了，你的傘，」我帶著歉意說，「真是不好意思，我給丟了。」

　　事實上是林小河把傘借出去了沒有還我，但這一切，解不解釋又有什麼關係呢？總之丟了就是丟了。丟一把傘也許並沒有什麼，但這把傘是許諾的，讓我始終不能釋懷。直到現在，我都沒辦法分析這種心態：為什麼，我的心會為丟失的一把傘，一直覺得不安？

　　「那把傘，你不用放在心上。」他說，又指指身後的毛毛熊，「你只需要記得把它帶回去就是。」

　　我抱起那只熊，想走又邁不開腳步，幾次回過頭望他，最終還是忍不住對他說：「許醫生，你的嘴角……有麵包屑。」

　　「哪裡？」他慌張地用手抹一下，誰知道這一擦竟然把麵包屑抹到臉上去了。

　　「你可真是笨手笨腳。」第一次見到從容鎮定的許諾在我面前手足無措，我有些忍俊不禁，「是這裡。」我在臉上指了一下，他順勢擦了過去，但還是沒有擦到。手裡又沒有鏡子為他指明，我乾脆放下毛毛熊，從包裡拿出紙巾為他擦拭。

　　緊閉的大門突然被推開，一個護士抱著一盒速食推門進來。我趕緊縮回手，但在她眼裡怎麼看來都有些打情罵俏的意思。

　　「周筱竹，你有事嗎？」許諾問道。

　　「我聽說你加班所以專門給你買了飯，原來是在等女朋友。」她酸溜溜地說，眼睛有意無意地瞟向我這邊，我下意識地摸摸屁股，她打針的疼痛還停留在我的皮膚深層。這個小護士手上強硬的功夫，我可不想再嘗試第二次了。

　　「我們不是……」我急忙開口。

　　沒等我說完，她不甚友好的態度更加明顯地表達出來：「既然你要和這位小姐共進晚餐，那就不勞我費心了。」

　　說完她竟然將手裡的速食重重地丟在垃圾桶裡，再退出去，走之前還特意關上門，那刻意的動作，帶有不可抑制的怒氣。

　　「你怎麼不跟她解釋？」我埋怨許諾。

　　「不需要。」許諾簡短地回答。

　　「你這個人真是……」我歎了一句。

　　我氣乎乎地去拿毛毛熊，正好他也在彎身下去伸出手，兩隻手無意中觸碰到一起，又觸電般分開，我想起上次和他侍在狹窄電梯裡緊緊握住對方雙手的場景，臉頰不禁染上緋紅，心在此刻強烈地跳動幾下，不知道他有沒有同感，總之空氣裡有些異樣的分子在跳動。

　　門再一次被推開，還是周筱竹。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光轉到許諾身上的時候立刻變得溫柔似水，女人還真是善變的動物。

　　「許醫生，晚上有空嗎？我找你有事情。」周筱竹溫柔地說。

　　「既然你有事，我就不打擾了。」為了不讓周護士繼續誤會，我急忙抱起毛毛熊，匆忙道別一聲趕緊離開。

　　在我幫他把門掩上的瞬間，只聽到周筱竹問道：「瑪蓮娜問你，幫她找的人如何了。她的陳年檔案太多了，需要找個幫手。」

　　「周筱竹，你不會是為了這事專門跑來問我吧？瑪蓮娜昨天就已經跟我打過電話了。」

　　我心裡偷笑，這個周筱竹也老是碰釘子啊！看來許諾是對誰都是一副冷眉冷眼的樣子。

　　4

　　走出醫院之後，我抱著那只灰色的毛毛熊，開始了無所事事的遊竄。毛毛熊長長的尾巴一下又一下，單調地敲在我的身上，也敲在我寂莫的心上。

　　我甩甩頭，大步開走，竭力驅趕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孤寞感覺。走累了便在街邊吃了一碗梅菜鮮肉餛飩，薄薄的餛飩皮裡麵包著令人垂涏欲滴的梅菜鮮肉餡，讓我胃口大開，一碗熱乎乎湯水下肚，我冰冷的心開始暖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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