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愛情在前,遺忘在後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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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那把傘?」林小河恍然大悟,「借給十樓的一個阿姨了,我看她出去買菜沒有帶傘,於是主動借給她了。」 「我的傘,你怎麼可以隨便借人?」我突然有些生氣,把勺子往湯裡重重一送,碗裡濺出幾滴紅色的液體,迅速浸濕桌上潔白的桌布。 「為一把傘,你又跟我生氣?」林小河覺得不可思議,「我們之間真的不能和平共處嗎?看來你跟我真的是八字不合。」 「算了,算了。」爸爸打著圓場,「兩姐妹有什麼架可吵?為一把傘,值得麼?」 我知道再爭執下去就顯得過於小氣,於是首先休戰。嘴戰是停了,這一頓飯卻吃得沉悶壓抑,任憑劉阿姨將大堆的菜夾在我的碗裡,我沒有拒絕但也沒有熱情相迎,沉默地噎完一頓飯。 吃完之後,劉阿姨開始收拾碗筷,林小河知趣地躲進屋裡看她的無聊韓劇。爸爸則叫我陪他在陽臺上坐會兒。 此時雨已經停了,徐徐的晚風帶著濕濕的寒意迎面撲來,陰沉的天空灰色浮雲緩緩遊動,不見一顆星,更不見月亮的影子。有那麼一瞬間我竟然產生錯覺,在廚房裡忙碌的人是我的媽媽,我深深想念的媽媽。 這幻覺很快消失,讓我明白她不是,因為在下一秒便聽見她在廚房叫道:「小河,過來幫我把垃圾倒了。」 林小河才是她的親生女兒,她對林小河才會用這種親密無間的語氣,對我,她只會好脾氣地笑,柔和地遷就,客氣地說「謝謝」「對不起」之類。我和爸爸的親情中加入了兩個對我來說的陌生的人,我們之間不可能回到從前了,永遠不可能,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小溪,你在想什麼?」爸爸問我。 「我在想媽媽。」我直言不諱,然後挑畔地看著爸爸的眼睛。 「我也經常想你媽媽,她是一個好女人。」爸爸直視我的眼睛,溫和地說。 「可你已經有了一個家庭。」我尖酸地說,「爸爸,媽媽並不需要你一邊愛著別人,一邊假惺惺地故作思念。」 「小溪,你的思想太狹隘也太偏激,我並沒有假惺惺地思念你媽媽,而是光明正大地一直思念著她。」爸爸說,「你不是你媽媽,可你卻經常以你媽媽的思想來責備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思念一個人和繼續快樂地生活,這是可以平行的兩條線。可你呢,你難道希望我一直沉溺于你媽媽去世的悲傷中,永遠得不到快樂?」 「我沒想到你那麼快……」我說不下去。 「有些事,你永遠站在一種角度思考,那你思維的空間會越來越窄。你阿姨和姐姐,難道你真的想與她們仇恨著過完一生?」 爸爸不愧是《海雲新報》曾經的資深主編,一席話說得有理有據,讓我找不到話語反駁。 「聽說,你和莊博涵分手了?」爸爸沒有再繼續深談這件事,而是轉問另一個問題。 「想不到你大門不邁,還有心思管這些閒事。」我說,語氣中不無嘲諷。 「你是我的女兒,你的一舉一動,都讓我牽掛,小溪。」爸爸真摯地說,繼而轉身喊道,「鳳群,你把我準備的錢拿來。」 劉阿姨將一個信封遞到他手上,他拿給我:「這裡面有五千塊錢,拿去補償你丟失相機的損失,我也是最近才聽說了這件事。」 望著這個厚重的信封,不知道有什麼樣的情緒湧上胸口。爸爸,他還是時刻關注著我啊!沉甸甸的錢放在我的手上,這深沉厚重的父愛也時刻攻打著我薄弱的防線。 「爸爸,」我擺擺手拒絕,但這拒絕並不只是為了我堅持的倔強,更多的卻是心疼他的,「這是你的錢,我怎麼可能要?」 「小溪,你再這樣固執我可要生氣了。」爸爸板著一張臉。他好像很久都沒有用這種強硬的口氣跟我說話了,我接過信封,低聲說:「那這算我借你的,等我有了錢就還你。」 「小溪,還錢的事以後再說。既然你已經與莊博涵分手了,那麼,搬回家來住吧?」爸爸徵求我的意見。 就算我身上有千萬根尖刺,此刻也在爸爸的柔情攻勢下失去了效用。我的思想在作著劇烈的鬥爭,可我最終還是說:「爸爸,給我一點時間考慮,我不想這麼快搬回來。」 「好吧,」爸爸點頭,「我不強迫你,至少你現在肯考慮。我真的很希望每天都可以看到我的兩個女兒。」 12 一連好幾天,我都沒有見到可意的身影。她這幾天值夜班,常常是我上班的時候她在回家的路上,而我剛下班了她又整裝待發準備上班。我對柚子的承諾更是一直沒有兌現,這件事悶在心裡,沒有機會找到鐘可意問清楚。 這天和幾個同事在外面吃了飯,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走到樓下我見家裡的窗口透出桔紅色的燈光,心裡便浮上一種溫情似家的感覺。 我和鐘可意住在一起已經三年了,從學校畢業之後,因為媽媽的去世,爸爸很快又和劉阿姨登記結婚,雖然爸爸對我依舊疼愛,但他始終是把愛分成了三份,另外兩份給了我從心底抗拒的兩個人。 每當看到他和劉阿姨、林小河融洽和諧的場景,我都會覺得局促不安。家反而成了我不願意回去的樊籠,整天在外如同浮萍般東西漂移,走到哪裡都是孤單一人,無所依靠。 是可意的友情將我溫暖,她主動提出和我租房,把一間空空蕩蕩的三居室佈置得井井有條,散發著家的溫暖。每次在報社加班很晚回去的時候,望見那點等待的昏眩光芒,我便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 我拿開鑰匙打開門,興奮地叫了一聲:「可意。」 她轉過頭的瞬間手帶過桌上的東西,我聽見有玻璃碰撞到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音,她眼神慌張地望著我,似乎對我的突然出現感到意外。房裡的一切依舊,整潔的擺設,乾淨的地面,沒有任何異樣,也沒有有人來過的痕跡,不知可意這種表情代表了什麼。 我問她:「可意,你怎麼了?」 她的臉有片刻的局促,站起身想要迎接我,但馬上又坐下去,不安地說:「酒杯……倒了……我去拿抹布。」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桌上有一隻打翻的酒杯,裡面流淌出的紫色液體,已經迅速蔓延到整個桌面,紫色的透明液體緩緩地滴落在地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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