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愛情在前,遺忘在後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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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雨還是不知疲倦地灑落,在天空中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我望著陰暗壓抑的天空,心情也變得為之黯然,不知道爸爸回家沒有?他的風濕老寒腿如果受了冷風刺激會疼得更嚴重的。雖然竭力讓自己不要去關心,但思想還是會飄移到關心爸爸身上。 我剛到出租屋樓下,便見從樹蔭裡閃出一個人影,冷不防被嚇了一大跳,定晴一看,原來是柚子,有段日子沒有看到柚子的身影了。 他仿佛換了一個軀殼,素日裡平整的衣服上佈滿褶皺,整潔的下巴也被野草般的鬍子佔據,雨水將他的頭髮打濕,順著額發滴下水來,樣子顯得狼狽不堪。 我將雨傘向他身上靠攏,他卻將我的雨傘推開,迫不及待地問我:「小溪,你有沒有看到可意?」 「她,應該在上班吧。」我說,「柚子,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柚子苦惱地搖頭,「開始她說分手,我以為只是說說而已。結果到現在都過去這麼久,她對我還是不理不睬,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我哪裡做錯了!」柚子越說越激動。 我不知道拿什麼語言去安慰失意的柚子,這兩個多月的時間對我來說,像走完一生那麼長,我剛從黑暗無底的深淵裡乍見一絲光明。 有多少次我在裡面苦苦掙扎,沒有人幫我,只有我自己,只有光陰的流逝。除了時間能夠撫平感情的傷痛,一切的話語和安慰在此時都是蒼白而無力。 「我只想找到可意,再跟她好好談一談,問清楚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可是,她開始的時候還理我,到現在她好像越來越厭煩我。」柚子說。 我也不知道鐘可意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就跟柚子莫名其妙提出分手。莊好歹還有一個感情轉移的理由,但是可意呢?她還是如同以往一樣,照常上班,按時下班,形單影隻,毫無可疑跡象。她又是以什麼樣的理由要離開柚子?別說柚子想不通,就連和她朝夕相處的我,都想不通這是怎麼一回事。 「柚子,也許可意是想一個人冷靜幾天,要不你改天再來找她吧。」連我都覺得這樣的理由很牽強。 「她想冷靜的日子也未免太久了吧!」柚子苦惱而固執地說,「我一起跟你進去等她回來。」 「別,別……」我結結巴巴不知道怎麼回答,大腦飛快地運轉,如果可意回來,看到是我給柚子放的通行證,不罵死我才怪。於是我對柚子說:「我突然想起有件東西在我爸爸那裡,我得回去一趟,你改天再來找可意吧。」 說完我不敢看柚子失望透頂的眼神,匆匆從他身邊離開。 「小溪,」柚子伸出一隻手臂攔住我的去向,「如果你有機會,幫我問下可意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我答應柚子。 我站在家門口,舉起手幾次想要敲下去卻又放下來,這明明是我的家,可我還是不能大方推開門進去。就在我舉棋不定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是林小河,一見是我,她本來就不太愛笑的一張臉徹底結了冰霜,門裡傳來劉阿姨的聲音:「小河,你愣在門口幹嗎,還不快去?」 「媽,林小溪來了。」林小河對著裡屋喊道。她恨恨地瞪我一眼,低聲說:「你快進去看看爸爸,他為了你受了多大的苦,可是你呢?」 我三步並做兩步,焦急地踏進屋裡。只見爸爸一隻腿搭在茶几上,裸露出小腿的皮膚,地上橫七豎八扔著幾張零亂的浸滿血跡的紙,旁邊劉阿姨用棉花棒蘸了酒精,細緻地一點一點為爸爸清理傷口,口裡不停地呵著氣。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每當酒精接觸到他的皮膚時,便看到他疼得臉頰顫動。 「爸爸,你怎麼了?」這樣的場景讓我不得不動容,我幾乎是撲到爸爸身邊問道,急促中我踢翻了一隻木頭短凳,重重的凳子砸到我的腳背,但我絲毫不覺得痛。 「小溪,你怎麼來了?」爸爸看到是我,咧開嘴,艱難地卻是發自內心地笑。 「爸爸,你先跟我說,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上午見著你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麼現在就……」我的聲音有些哽咽。 「傻孩子,我回家時不小心摔了一跤。沒什麼,都是皮外傷,已經叫小河去幫我買藥了。」爸爸撫摸著我的頭,安慰我說。 已經有好久好久,久到我都快淡忘了,忘記爸爸粗糙的大手輕撫過我頭髮的感覺,這種感覺是那麼溫馨那麼柔和,我就這樣偎依著爸爸,直到林小河的到來打破這種靜謐的氣氛。 她一邊將手中的藥遞給劉阿姨,一邊說:「林小溪,你終於肯坐下來陪陪爸爸了。你知不知道,他為了追你才摔跤的,我和媽怎麼拉都拉不住……」說著說著她的眼圈紅了,雖然林小河不得我心,但她疼惜爸爸的感情卻是真的。聽她這麼一說我才注意到爸爸的褲角上沾滿了稀泥,是墓地周圍的泥土,那麼他的摔跤應該是不顧一切想要把我追趕到才導致的。 「爸……」我不知道說什麼,愧疚、悔恨的複雜心態一齊湧上心頭,讓我百感交集。 「小河,就你話多。」劉阿姨將開水和藥丸遞到爸爸手上,對林小河吩咐道:「今天小溪就在這裡吃飯了,你快出去買菜。」 「屁股還沒有焐熱便叫我出去,」林小河嘀咕,不過還是聽話站起身,走到門口處拿起那把藍色條紋雨傘,「這把傘借我用下,我的傘壞了。」 「那傘……」我有刹那的猶豫。 「不會連把傘都捨不得吧?」林小河誇張地尖叫,「林小溪什麼時候變成守財奴了!」 「我哪有這麼說過?」我分辯,「只是這傘也是借的,你不要給我弄丟了。」 「這等小事……」林小河不以為然。 劉阿姨在廚房裡手忙腳亂地忙碌,因為爸爸的受傷,讓我不得不擠進廚房幫她忙,鍋裡煮的、案板上切的,都是我喜歡吃的菜,冬菜肉末、釀青椒……定是爸爸對她特別吩咐的。 我端著一隻小凳坐在地上剝蒜,光禿禿的指甲被辛辣的蒜液浸染得絲絲疼痛,劉阿姨體貼地遞過來一把小刀說:「小溪,你用這個。」我本想扭轉身體,持續我以往的固執,可僅是一刹那的想法,我還是默不做聲地接過那把小刀,與她溫柔慈愛的雙眼對視,忙不迭地轉開。 爸爸也許是太高興了,竟然打開沉寂許久的收音機,豫劇《白蛇傳》的唱詞絲絲縷縷飄入耳中:「……琵琶女彩袖飛飛纖指蹦蹦,賣唱郎鑼兒當當鼓兒咚咚,樓船上杯盤丁丁酒氣濃濃,汴河岸縴夫赤赤號子聲,好難舍,黃河兩岸新春景,踩一波長江水浪追帆蓬,春情融融春心動,桃花菲菲人面紅,羞歎橋邊多情漢,堪憐雨中美嬋娟……」 白素貞初見許仙時,他就用一把舊雨傘俘虜了白娘子的春心,傘更是文人筆下兩情傳悅的道具……我的思維不知不覺飄遠,父母以前在一起,經常一起看豫劇,偶爾還對唱一兩句,眉眼對望裡都是深情都是愛意,那濤濤流走的舊日時光,叫我如何不追憶? 當我將一盆鮮豔香濃的蕃茄雞蛋湯端上桌時,林小河已經提著大包小包的塑膠袋回到家裡,她進廚房拿來幾隻盤子,將買來的菜盛進盤子裡。我卻只注意到她手上沒有那把傘,我問她:「林小河,傘呢?」 「傘,什麼傘?」林小河一副茫然的樣子。 「就是剛才你跟我借的那把藍色雨傘。」我提醒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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