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有害健康(72)_白衣

七二

　　我承認我害怕了，一個人連動都不能動的時候，害怕是他第一件能做的事情。我惴惴不安又略帶新鮮地度過了最開頭的一段時間之後，在一片死一樣的安靜中我再也忍受不住了！我在虛空的世界裡開始了小聲的嘟囔，接著聲音越來越大，到了最後，我幾乎是吼了出來！我不住地咒駡著，一直把自己弄到筋疲力盡為止。

　　「你鬧夠了？」一個類似幻覺的聲音帶著壞笑在虛空中問我：「是不是覺得將平常壓抑著的東西全部釋放出來是那樣的舒服，是不是覺得在你打那個叫林翰的傢伙時是那樣的爽快？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很嚮往醒過來？你現在是不是對生存充滿了渴望？孩子！幼稚的孩子！你說是不是這樣？」

　　「誰？」我驚惶地沖著虛空號叫著，如果說剛才那讓人覺得害怕的話，那麼現在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則讓人覺得恐怖，但是更讓我跌破眼鏡的還在下面，這個聲音竟然很沒好氣很惡搞地沖我這樣介紹道：「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我便誠心誠意地回答你！」

　　那個聲音很惡搞地開了個頭，在吊足我的胃口之後採用一種嚴肅的近乎傳教士的聲音說：「在上帝創造這個世界的時候我便存在了！你們人類的祖宗夏娃在偷吃智慧樹上的果實時，我是那條蛇；摩西帶著耶和華的信徒出埃及的時候，我是勾引他的撒旦；我行走在這個世界上，挑起一場接一場的禍端，戰爭，甚至是滅亡！」

　　我一直默然不語，直到這個時候我才忍不住插話：「你丫以為你是誰？很偉大麼？弄得就像是你在掌控著人類的歷史！如我所知，沒人能這麼說，小孩子都知道，讓這個社會進步的，只有我們人類那骯髒齷齪的欲望！」

　　「骯髒齷齪的欲望……我喜歡這個定語！骯髒！齷齪！」那個聲音尖銳而瘋狂地笑道：「骯髒齷齪的欲望……就因為這個原因，你從來都沒有正視過自己的欲望！不是麼？你有更好的平臺展示自己，但是你這個傻瓜放棄了；你明明可以更早的時候就將燕色開起來，但是你放棄了！我實在懷疑，如果不是你那位叫做兔子的'好朋友'出面求你的話，你現在是不是還在哪個犄角旮旯裡過著一個月一兩千元的日子！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放棄了這些別人爭破腦袋都找不到的事情，就是因為你在你自己的欲望前面加上的這兩個定語！」

　　我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我很吃驚於這個聲音對我進行的剖析，儘管先前我已經將這個當做一場幻覺來對待。但是現在我不得不承認，這個聲音對我先前的一舉一動的分析都很透徹。我從家裡出來，一方面是因為爺爺的故去；而更重要的，還是因為我自己給自己的定位：我只是一個小人物，我也只想做一個小人物！

　　「你到底是誰？」我厲聲吼道。

　　「人總是要屈服於自己的欲望！」那個聲音哈哈大笑著補充道：「不相信的話……你出去之後就知道了！」

　　伴著這句話，我渾身頓時一輕，那是一種被釋放的感覺。我緩緩睜開眼睛，沒錯，我醒了！好久沒睜開的眼睛被窗外透進來的光線照得生疼。我伸手擋住陽光，好一會兒才緩緩睜開眼睛。

　　「他醒了！」兩個女人驚訝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一個是凱薩琳，另外一個……另外一個就是我在環境中聽見的那個聲音！我緩緩轉過臉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凱薩琳如釋重負的笑臉，接著，便是如雲泫然欲泣的雙眸！

　　儘管早先我便聽出這個女人的聲音，但是親眼看見她用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站在我的面前時，我的感覺還是怪怪的。我也很難說清楚我和她之間的關係，我並不恨她，但是我看見她的這種表情，我噁心……

　　「你醒了？」凱薩琳一面小聲問著一面輕手輕腳地將我扶坐了起來，接著又溫柔地將一個枕頭墊到了我的背後。這一切，她做得很自然，像極了一個小媳婦。

　　「謝謝。」我輕輕拍了拍凱薩琳的肩膀，她轉過頭看了看我，背對著如雲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古怪的神情，當中有詢問，也有點看你怎麼解決的神色在裡面。我的視線掠過正站在一旁的如雲，她神色相當的複雜。我心中冷笑：也許背叛的滋味並不好受吧！

　　「親愛的，我去叫醫生。他可是吩咐等到你醒來要第一時間通知他的，許小姐，我失陪了……」說著，這個獨斷的女人掙開我挽留的手，沖如雲微微笑了笑，輕巧地飄了出去，臨走，還將病房的門給順手關上。

　　我苦笑，病房裡的氣氛就在我嘴角無奈的笑容裡慢慢尷尬起來。我仰著腦袋看著天花板，而如雲，則是默然看著我。過了好半天，她才問：「你還好嗎？」

　　我忽然笑了起來，笑得相當的開心，就像那次住院之後見到兔子時的那種笑。但是嘴裡卻很客氣地說：「好多了，謝謝你來看我。」

　　我說話的語氣客氣得像是正在某酒會上和哪個不認識的人說久仰一樣，一種應酬、敷衍的語氣，這和我剛才與凱薩琳說話的神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更別說像半個月前，像我和這個女人還都在南京的時候一樣！

　　如雲很快從先後兩種與其天差地別般的反差中回過神來，喃喃自語般小聲說道：「不用謝，這是我應該的……」

　　「不！」我眉毛一揚，很誠懇地諷刺道：「不！我應該謝謝你！我謝謝你能從百忙的變身中抽出時間來看看我。我從不撒謊，我真的很感謝你！真的！」

　　「……」如雲一聲不吭，只是緊咬嘴唇定定地看著我，眼睛裡水光閃動。我記得我說過我是一個心軟的男人，我也說過這個表情是如嫣在大學裡的必殺招數，但是現在看到卻一點感覺都沒有。我冷冷地看了看她扭曲卻不失美麗的面孔，默默將背後的枕頭放倒，躺下來看著天花板。

　　「好了許小姐，太感謝你能來探望我。我現在頭有點暈，抱歉，不送了！」

　　說完這話我便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好久之後我聽見病房的門「咿呀」響了一聲，緊跟著一串高跟鞋撞擊地面的聲音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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