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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我沒有斟酌,在叔叔家我已考慮得很清楚了,我需要物質上的安穩,我也需要感情上的真誠,既然魚和熊掌不能兼得,我只能有所舍取。

  我覺得我果真遺傳了父母的基因,到現在我才體會到了母親的果敢與父親的痛苦,愛一個人,原來是憂喜參半,苦痛交加。

  喬揚無計可施,一籌莫展。畢竟時代已不同,不像古時,被五大三粗的漢子強按著頭拜天拜地拜高堂,然後又拽進洞房,門一鎖,生米煮成了熟飯,不成也得成。

  強扭的瓜不甜,喬揚懂得這個道理,最後,他萬般無奈,只好鬆開了他的手,其實,他並沒有抓住過我的手,他抓住的只是一些幻覺。

  因此,關於喬揚,就此告一段落。

  他不是不惆悵,而我,也不是不惆悵。

  只是,各自的惆悵不同。落花流水,各有閒愁。

  米瑤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但她沒有發表任何言論,只是在我和喬揚的事情畫上句號後,依舊挽著我的手走在校園裡,或坐在籃球場看「灌籃高手」,看那只籃球被眾人搶來搶去,然後投到籃筐裡,掉下來,接著,繼續搶。

  好像有一個段子,把某個階段的女人比喻成籃球,搶來搶去,搶到手後扔掉,女人對於男人,好像不過如此。

  我不希望自己是籃球,我希望我是寶物,搶到我了,生生世世緊緊抱住我,當然,搶我的那個人是我想要的,不要像「春天」,不要像喬揚,要像……呵,有些心事是不能說出口的,說出來會化成泡影,真令人惆悵,也令人傷感,為何偏偏是他呢?

  傍晚的籃球場,天空依舊有雲飄過,依舊能聽到一兩聲鳥的叫聲,一切都似乎沒有改變。

  但是我知道,改變了,我的心境。

  我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沒有未來,沒有結果,什麼都沒有,只有惆悵。

  走了一個「有為青年」,又來了一個「有為青年」。

  「有為青年」也是安和的朋友,也是偶然相識的。當時看來那都是偶然相識,後來才知道,不是,刻意安排的,能叫偶然相識嗎?當然不能!那些「偶然相識」都是有原因的。

  「有為青年」經營了一家電腦公司,在高級寫字樓裡擺了二三十張辦公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據說本市一位元經常出現在電視裡的官員是他的什麼親戚,經商的一旦攀上當官的,不想發財都難。因此「有為青年」的事業蒸蒸日上,也是前程似錦,前途無量。不過美中不足的是二十七八的人了仍單身一人,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據說一心忙事業,耽誤了。大丈夫何患無妻,可見他是個有遠見的人。

  忘了說他姓甚名誰,此青年叫張君瑞,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覺得很有意思,張君瑞,不是《西廂記》裡的張生嗎,不知有哪個女生取名崔鶯鶯,幫他圓一段佳話。

  「我叫你鶯鶯,好不好?」後來張君瑞這樣對我說道。

  我和張君瑞見面並非和喬揚那樣「約會」似的見面,而是因為工作。開學後,我仍舊在傢俱店當導購,只星期天上一天,星期六給安靜上課。不過不像寒假時那樣專門負責某種傢俱,而是做些雜事,或者輪到誰休息了就頂她一天的缺。店面經理時常讓我去張君瑞的公司給他送一些文件,也正是因為送文件,我才得以「偶然認識」張君瑞。

  當時我心裡納悶,賣傢俱的怎麼跟賣電腦有那麼多檔要送,送檔可以叫快遞啊。店面經理的解釋是我的時間最充裕,而且叫快遞不放心,文件很重要,怕萬一弄丟了。什麼文件這麼重要,讓我充當跑腿的快遞員?另外店面經理還叮囑我千萬不要得罪張君瑞,他是公司的重要客戶。也許裡面有一些淵源吧,這千絲萬縷的關係不是我所考慮的。

  因此我盡職盡責地做快遞員,一來二往,便和張君瑞漸漸熟了起來。起先,因為店面經理慎重叮囑的緣故,我以為張君瑞是個難以親近的人,事實並非如此。每次我給他送文件,他都叫秘書沏上一壺茶,然後問我有沒有時間陪他喝茶,說是上好的茶葉,某個朋友從哪裡哪裡特意捎來的,他好像對喝茶很感興趣。

  我並不想陪他喝茶,但店面經理的叮囑掛在耳邊,因此,我有些猶豫。

  張君瑞見我猶豫,便打電話給店面經理——我留葉小姐在這兒喝一杯茶沒問題吧。

  那邊不知怎麼說,總之,張君瑞笑眯眯地說我可以晚些回去。

  人家既然備好香茶,而且替我請了假,我不好推辭,另外,坐在沙發上喝茶畢竟比站在傢俱店裡好,在傢俱店上班是不能坐的,從早晨八點半站到晚上八點半,除了中午吃飯可以坐下半個小時,除此都是站著的。最主要的是,我怕不小心得罪了他。店面經理說到安和那裡,豈不是壞了我在安和心目中的形象。陪張君瑞喝茶時我覺得有為安和做犧牲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又是幸福的,儘管無人知曉。然而,後來知道真相後,覺得自己是個十足的大傻帽兒。

  每次陪張君瑞喝茶,短則半個小時,多則一個小時,如果張君瑞不忙,則會更長。

  張君瑞請我吃了幾頓飯,他的原話不是請,是一起吃工作餐,已到用餐時間,事實如此,而且我回去不一定有飯吃,於是我和他一起共進了幾頓工作午餐。他為了表示真的吃工作餐,剛開始帶我去寫字樓的餐廳吃,不算貴,一頓下來二三十塊錢而已。於是我要求AA制,我現在有兩份工作,所以和他AA得起。張君瑞見我如此,笑著同意了,每次都與我AA制。也許他只是覺得好玩。

  後來,他說員工常見我倆在一起不太好。我果真見到有些人不時看我倆,我倒無所謂,反正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認識我,只是對張君瑞不好,於是被他拉去了餐館,在餐館我便無法與他AA制了,我A不起基圍蝦和大閘蟹。

  除了和他吃飯,我們還有過一些接觸,好像都是剛好碰上的,比如我給安靜上完課走出安和家的社區沒幾步,他的車便停在了我身邊,說剛好經過這裡,可以捎我一段,於是我上了他的車,卻被他拉去了茶館而不是學校。還有,比如我在傢俱店下了班準備回去,他的車又停在了我身邊,說剛好在附近辦事,於是把我拉上了車,於是又去了別的地方……

  很多偶然,很多巧遇,似乎我與他真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他與我是有緣的。

  後來,我們變得十分熟悉了。他帶我看電影,帶我參加朋友的聚會。他和喬揚的方式不同,喬揚處處尊重我的意見,顧忌我的感受,而張君瑞不是,他會拿著電影票跟我說去看電影好不好,把我帶到了酒店跟我說陪他參加朋友的聚會好不好,我沒有選擇的餘地。我把他的這種方式理解成他不太會與女孩子交往的緣故,事實並非如此,是他太自我,太驕傲了。

  我和張君瑞的交往超出了工作範圍,我不再是為安和做「犧牲」了。

  張君瑞看我的眼神有些曖昧了,喬揚也有過這樣的眼神,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有些彷徨,我想逃離,但是我不知如何逃離,因為稍不小心就會弄得很麻煩,喬揚與安和不存在利益關係,而張君瑞不同,他是安和的重要客戶,我不能像對喬揚那樣對他。

  但是張君瑞不瞭解我心底的想法,他依舊約我,吃飯,看電影,他把我當成了女朋友。

  有一天,他在茶館裡對我說出了那樣的話——我叫你鶯鶯,好不好?

  叫我堂妹鶯鶯倒是可以,但我不可以,我叫葉眉,頂多可以叫成眉眉。

  當然,我明白,不只是「鶯鶯」或「眉眉」兩個字那麼簡單,更深的意思我是懂得的。

  我說不好,我說這話時是低著頭的。

  他問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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