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號公路(49)_邢周、南飛熊

四九

　　肖白清了清嗓子，用蚊子似的聲音說：「那什麼，我辭職了。」

　　于欣欣沒聽清楚，又問了一遍。肖白看著她，聲音清楚而平靜：「我辭職了，下午剛辭。」

　　於欣欣難以置信，眨了兩下眼睛，低頭琢磨了幾秒鐘，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眼中已經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你不是開玩笑吧？」

　　肖白搖了搖頭說：「我覺得你應該能理解。對一個男人來說…」

　　他還沒說完，於欣欣就歇斯底里發作，把手裡的筷子沖他扔了過去，肖白連忙接住。於欣欣咬牙切齒道：「理解？上次，你放棄經管讀博去JK當先烈，我理解。現在，你在JK幹得好好的，又說不幹了，我還要理解。我跟你在一起就是為了理解你嗎？你什麼時候理解過我？什麼時候想過我的感受？為了理解你，我放棄出國去了這麼個破單位，說出去也就是個小公務員。前幾天，我們班一個去美國的同學給我打電話，說她轉到斯坦福去了，話裡話外透著優越感，要不是你，我能受這份氣嗎？工作沒面子，生活也一團糟。現在別說工作的同學，連讀研的好幾個人都結婚了，連幾個醜八怪似的都有人要。明年人家都有孩子了，我還沒結婚呢。你說我活的，這叫個什麼日子？你這個人，說白了，就是自私到底，你心裡只有你自己，你的感受，你的理想，別人都得為你服務。跟你在一起，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說著，於欣欣的眼圈紅了。肖白看著于欣欣美麗的臉，覺得很對不住她。

　　於欣欣家裡經濟條件很好，父親是實權小官母親是小官太太，她從小嬌生慣養，出門必打車。那時候滿街跑的都是黃色小面，便宜，不過於欣欣不打這種，嫌顛。

　　兩人戀愛後，第一次一起出去逛賽特，於欣欣打了輛夏利。

　　到達目的地，肖白付了車錢。下車後有點尷尬，對她說，沒想到計程車票這麼貴，要是回去還打夏利，就沒錢在商場給她買東西了。

　　從此以後，但凡一起出門，於欣欣總是主動要求擠公車，堅持說這樣才能增進感情。肖白知道她是給自己留面子，心裡非常感激。

　　想到這些，肖白很心酸。他從桌上伸長胳膊，拉著於欣欣的手柔聲說：「你為了我吃的苦、受的委屈，我都知道。所以才要加倍努力啊。」

　　於欣欣低著頭，眼淚啪嗒啪嗒打在碗裡，她把手抽回去，抹著眼淚說：「你要加倍努力至少也該跟我商量商量吧，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你心裡根本就不尊重我，根本沒打算跟我有什麼。」

　　肖白急了，「我怎麼沒打算了，在我心裡，你早就是我的一部分了。喏，我平時就把你塞在這兒。」肖白一臉諂媚的笑，拿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於欣欣啐了一口說：「誰是你的一部分啊？」說著，帶著淚「撲哧」一聲兒樂了。

　　肖白長出了一口氣，心想總算過去了。

　　於欣欣擦乾眼淚，肖白又是遞餐巾紙，又問喝不喝口水潤潤嗓子，忙做一團。一臉諂媚的笑，「要不再加兩個菜？上次你不是說喜歡吃他們自製的辣香腸嗎？」

　　於欣欣哭得嘴唇有點腫，嘟著嘴說：「根本沒什麼算計。都這個時候了，還亂花什麼錢啊。那你辭職之後，準備幹什麼？你在JK不是做投資嘛？去外資投行試試看吧，我好幾個師兄師姐都說，剛工作應該多跳跳槽，這樣越跳身價越高。你這個人就是太急，好歹也幹滿兩年找到下家再跳，這樣風險多高啊。」

　　肖白用力一錘桌子，哈哈一笑，「我不打算給任何人打工了。我和高飛趙墨，我們仨準備自己當老闆，我們準備一起創業。」

　　于欣欣張大嘴巴，抬起頭來，把手裡的餐巾紙往桌上一扔，「你說什麼？！創業？就憑你們仨，創什麼業啊？根本就是胡鬧。你們要項目沒項目，要關係沒關係，三個人一起創業喝西北風啊？」

　　「當然不是了！我們要幹一番大事業出來，第一步先走出來，才能考慮後面的。」

　　「大事業？我問你，你現在手上有多少錢？自從工作以後，你花錢就跟流水似的，我攔都攔不住。光西裝你就買了多少套？還非得去王府精品廊買。」

　　「我那不是為了自我包裝嘛，本來就年輕，再不注意形象，怎麼讓客戶和同事們尊重你呢。再說好多東西，不也都是給你買的嘛。」

　　「我可不希罕。就說上次，你非得給我買那個皇家哥本哈根胸針，跟粗鐵絲似的，還死貴死貴。我說別亂花錢了，攢下來買車買房子不好嗎？漂亮首飾哪個女孩兒不喜歡，可是也不能為了這些，睡大街上吧。你天天藉口沒車沒房子，不肯結婚，可是你為車為房子做出過努力嗎？我告訴你，我要是就喜歡那些漂亮首飾，根本沒必要跟你這種窮小子在一起。」

　　「別什麼事情都往結婚上扯行不行？」

　　「為什麼不能扯？你看人家吳文彭多有算計，我看人家從來穿得都特樸素，也沒見誰不尊重他。他結婚的時候，我看他女朋友挺窮酸的，婚宴辦得超簡樸，婚紗也特寒酸。人吳文彭現在都轉到我們處提成副處了，也沒見說不亂花錢就影響事業的。前幾天我聽他接了個電話，諮詢買車的事兒，說不準人車錢房子錢都攢夠了，就等生孩子了。人家那才叫日子呢。」

　　「生生生，就知道車子房子孩子。於欣欣，我剛認識你的時候，怎麼沒看出來你就是一純農村大媽呢？」肖白忍無可忍。

　　于欣欣張大嘴巴看著他，難以置信，顫聲說：「肖白，你說我什麼？」

　　肖白說完就後悔了，大腦飛速轉動想怎麼能解釋過去。就聽於欣欣哭著說：「我可真是瞎了眼，怎麼跟你這樣的人在一起。你比人吳文彭差遠啦。」

　　于欣欣左一個吳文彭，右一個吳文彭，肖白突然想起來，最初於欣欣剛入學的時候就暗戀過吳文彭，他頓時不爽起來，擺出一副渾不吝的嘴臉道：「他好，你找他去啊。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反正咱倆之間也沒發生過什麼。」

　　於欣欣眼裡冒火，直瞪著他說：「這是你說的？」

　　「啊，我說的，怎麼了？」肖白吊兒郎當，歪著嘴巴。

　　於欣欣拿起自己的包，氣吞萬里如虎，走了。

　　肖白抄起桌上的米飯，大口往嘴裡劃拉著，「愛吃不吃，不吃拉倒！我自己吃。Who他媽怕Who啊!」

　　10

　　肖白吃完飯，擠公車倒地鐵回家了。

　　到家，他父母正準備睡覺，他順便把和朋友辭職創業的事情跟父母提了一下。肖爸爸點點頭說：「你自個兒的事情，你自個兒看著辦。」就溜達回臥室了。

　　肖爸爸對兒子異常信任。肖白從記事兒起，大部分事情基本上都是自己拿主意，想清楚了通知家裡一聲就行。肖白的父親不愛說話，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你得對你自己負責，甭幹後悔事兒。」

　　常年做財務工作的肖媽媽有點擔心，「創業風險挺高吧？咱家又沒什麼關係，現在開公司不都得認識人，才能拉上項目嗎？」

　　肖白笑著說：「我們不做那種的，我們靠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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