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號公路(30)_邢周、南飛熊

三〇

　　卓一帆面不改色，「沒必要再討論過去的事情了吧？」

　　「我覺得有必要。」Sheryl方說，「乾脆今天咱們就分析分析我到底哪裡刁難你了。你們大家也可以加入討論，沒關係。」

　　「首先我確實多次讓你反復修改方案，但是這些都是我根據經驗和教訓認為必須修改的，有一次我們給一個阿拉伯王儲做項目，就是因為少寫了一個尊敬的，結果對方認為我們不夠尊重客戶，直接要求撤換team。」

　　「投行工作具體到執行階段都是大同小異，都是專業人士、專業團隊，這個投行和那個投行，能有多少區別？魔鬼在於細節。越是優秀的team越是注重細節，大的方面都差不多，一看細節，馬腳就全都出來了。客戶會想，你一個專業人士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那麼大的項目我怎麼能放心交給你？」

　　「我為什麼每次都要求你們必須列印方案給我？這次的專案，客戶都是拿著傳真件看，我不用他們的方式看方案，怎麼知道他們看到方案後會怎麼想？你只有化身客戶真正為他們著想，才能交出他們真正想要的東西，包括每一個細節。」

　　Sheryl方一席話讓所有人啞口無言。肖白心中暗暗佩服，但只是輕輕哼了一聲。

　　於欣欣眼見場面又要再度陷入尷尬，趕緊拿起酒杯說：「你們這是幹嗎？一個個都跟鬥雞似的。今天方雪是我的客人，你們要再這樣就給我走人。」說著惡狠狠瞥了肖白一眼。

　　「唉呀，不至於！」高飛趕緊打圓場，還拿腳踹了一下肖白。

　　「Sheryl，對不起，你給我們大家都上了很好的一課。」肖白拿捏著說。

　　接下來大家觥籌交錯，都很高興。

　　肖白和高飛起哄，讓Sheryl方和卓一帆結拜兄妹，「打造金融領域第一金童玉女。」

　　飯後，卓一帆專程把Sheryl方送回家。

　　一路上，兩個人有說有笑，一段時間來因為工作結下的梁子，就這樣悄然消失了。

　　Sheryl方又提到上次的項目，說卓一帆幹得漂亮，負責這個項目的VP很滿意，本來想單獨感謝來著云云。

　　卓一帆嘴上說客氣了，心裡卻很受用。

　　17

　　卓一帆變化很大。

　　聚會時聽過Sheryl方的解釋，又想到這個同齡人竟有如此見地，他心裡又是慚愧又是歉意又是佩服，再重新低頭審視心中那個老巫婆，覺得她其實是個很令人欣賞的可愛姑娘。

　　後來的工作中，卓一帆常常主動站在Sheryl方的角度思考問題，而對於Sheryl方提出的建議和意見，也總是從善如流，迅速接納和改進。很多事情就看你的心態，心態好了什麼事情都順，與其彆彆扭扭擰著來，不如放開懷抱積極面對。

　　一次，James又悄悄對他抱怨起「老巫婆」的刁鑽古怪，卓一帆聽了很不舒服，正色道：「她其實有她的考慮，你不妨多站在她的角度想想。都是公司的項目，她這麼堅持，還是很有公心的。」

　　James目瞪口呆，盯了他半晌，嘟囔著「轉性了……」撓撓頭走了。

　　卓一帆的付出很快獲得了回報，他從實習生提前轉正了。

　　Sheryl方作為他們的Team負責人，專門為他組織了一次慶祝Party。

　　Party上，Sheryl方一反常態，帶頭玩得很high。

　　卓一帆不會跳舞，所以一個人坐在下面，看大家在上面跳。他看著Sheryl方脫掉外套，只穿著綴著金屬亮片的貼身低胸小吊帶，在上面瘋狂扭動……突然想起那次和肖白他們的聚會，飯桌上肖白和高飛起哄建議他們倆結拜兄妹，Sheryl方哈哈大笑說：「他才多大啊，結拜姐弟還差不多。」

　　卓一帆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中萌動。

　　Sheryl方從舞池下來，坐在卓一帆旁邊，端著自己的酒小口小口吮著。

　　過了一會兒，同事們也都下來了，大家圍坐在一起聊著天。

　　卓一帆一邊心不在焉和大家一起瞎聊著，一邊不住偷眼打量Sheryl方。他陡然發現，這個女孩平日露出來的鋒芒，不過是些表像罷了。

　　他不記得自己稀裡糊塗往嘴巴裡倒了多少酒進去，到散的時候，一向酒量甚好的他，也覺得有點飄飄然了。

　　18

　　散的時候，卓一帆主動提出去送Sheryl方。

　　Sheryl方笑著說：「你喝得也不少，到底誰送誰啊？」

　　卓一帆再三堅持，於是兩人一起打車到了朝陽門一個酒店式公寓。車到了，Sheryl方提議一起再上去坐坐，卓一帆心裡轉了好幾個圈兒，巨型電腦又啟動了。

　　卓一帆腦子裡的巨型電腦運轉著，他反復問自己，這算不算好感？畢竟大家是公司同事，Sheryl方職務又比自己高，這樣任由事態發展，是否正確？

　　但是他震驚地發現自己傻笑著沖Sheryl方點點頭，就身不由己跟著她進了公寓。

　　他們乘電梯到了Sheryl方在北京臨時的家。房間佈置很現代。Sheryl方兩下踢掉高跟鞋，隨手把包扔沙發上，笑著對有點拘謹、不知如何是好的卓一帆說：「隨便坐啊。我這兒很簡單，我正打算在公司附近買套公寓，這樣方便點，也有點家的樣子。」

　　一邊說一邊盤腿窩進紫色布沙發，歪頭用一隻手摘掉自己的耳環，懶洋洋的，像只在壁爐上剛睡醒、伸懶腰的貓。

　　卓一帆的臉火燙髮燒，心跳劇烈，他慢慢脫掉鞋，在門口擺了好幾次，確認它們已經擺放得足夠整齊，才磨磨蹭蹭坐到沙發邊上。腰杆筆直，距離沙發背至少得半米遠。傻乎乎沖Sheryl方露出雪白的牙齒，笑了笑。

　　Sheryl方忍住笑站起來，「喝點什麼？咖啡，茶，還是可哥？」

　　「可哥。」卓一帆脫口而出，又想了一下，說，「算了，還是咖啡吧。」

　　Sheryl方沖了兩杯咖啡，狹窄的空間裡頓時彌漫著來自藍山的濃郁香氣。在這樣的香氣裡，誰和誰似乎都可以保持輕鬆的親密關係，氣氛頓時融洽起來。

　　兩個人喝著咖啡又繼續剛才Party的話題，聊起一些公司趣事，聊到行政的大齡單身女Amanda對新來的Michael有意思，天天換新裝，一天給人家送N次訂書釘，Sheryl方感慨說：「對於女人來說，就算擁有整個天地，如果發現到頭來都是自己的一雙手賺來的，又有什麼意思？如今的女人們啊，總是爭強好勝，可是潛意識裡又都希望背後有個強有力的男人，真的很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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