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號公路(26)_邢周、南飛熊

二六

　　小猛笑了笑，有點無奈，「這個酒吧效益一般，因為是老闆的一點個人理想才一直堅持。如果按樂隊演出的話，酒吧成本太高，我這也算幫朋友的忙，按半價。過一會兒我在另一個酒吧還有一場，坐坐我就得走了。」

　　他們正說著，酒吧門開了，兩個打扮十分入時、風騷的女孩兒走了進來。小猛連忙站起來，喊了一嗓子，她們往這邊看了一眼，一起走過來。

　　她們走近之後，肖白認出其中一個女孩是小北漂。

　　他學琴的時候，有天琴行來了個姑娘，頭髮卷卷的染成淺栗色，穿著緊身喇叭腿牛仔褲，腳蹬松糕鞋，上身紅色吊帶小背心，領口很低。肖白和新來的幾個學琴的琴友正被三連音搞得頭大如鬥，一見這姑娘，人人都很振奮。大家以為她是來買打卡帶的，有人立刻扯嗓子叫小猛。

　　小猛出來才搞清楚，她是來學琴的，這讓大家更振奮。這姑娘當天就要開始上課，指明要學Blues，說這個帶勁。於是肖白他們就提前下課了。

　　下一周肖白去上課時，發現一個琴友正拿小猛打趣，細問下才知道，那天晚上，那姑娘就跟小猛睡了。據小猛說，這姑娘來北京進修，准備考北影。其他人眼看沒戲唱，都恢復了正常。

　　小猛提起這姑娘總是故作不屑，口口聲聲「傻X」、「小北漂兒」、「小騷貨」。但是每次到了這姑娘該來學琴的點兒，他總是伸長脖子，不斷往門外瞟。

　　如果某天這姑娘來晚了，肖白他們可就要遭罪了。小猛不是看這人不順眼，就是罵那人太笨連個基礎riff都搞不定，就像凳子燒他屁股似的，半分鐘都坐不住，在店裡來來去去轉圈，罵罵咧咧摔摔打打。

　　直到小北漂推開門，搔首弄姿沖大家笑說：「我今兒來晚了。」小猛才咳嗽兩聲，嚴厲道：「以後注意啊！」然後踏著輕鬆的腳步，嘴裡哼著歌兒去後面了。

　　小北漂走進酒吧，一坐下來，就用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笑盈盈地望著著肖白說：「又見面了。」又沖趙墨點點頭，最後把目光停在高飛臉上。兩人你來我去，看了幾眼。

　　小猛看著他倆眉來眼去的，有點不悅，對肖白說：「你們先坐著，我得趕緊趕場子去了。」才扭頭對小北漂不耐煩道，「甭他媽跟這兒賣弄風騷了，趕緊跟我走吧。」

　　小北漂依依不捨地把眼睛從高飛身上挪開，問身邊的女伴：「你也跟我們一起走吧？」

　　從她們坐下起，高飛就一直暗暗打量和小北漂一起進來的這個女孩。她五官纖細而清秀，頭髮很短，顯得脖子和肩都很漂亮，像芭蕾舞娘，猛一看歲數挺小。不過湊近了，眼角和脖子上的細紋，還有浮在臉上有點掛不住的粉，還是出賣了她的年齡。這女人的年紀至少三張半奔上了。

　　不過保養確實不錯，身材很棒，並沒有像一般青春不再卻堅持苗條的女人一樣，利用塑身內衣把自己緊緊裹起來，僵硬得跟木乃伊似的。她看上去仍然靈活柔軟，像小姑娘。

　　她從坐下，就一直低頭擺弄泡在桌上玻璃杯裡的蠟燭，沒跟任何人打招呼，也沒說話。聽小北漂問她，她用手指飛快地把烤軟的蠟燭捏成一個蘑菇形狀，低著頭說：「你們先去吧，我在這兒再坐坐，也就回家了。」

　　她的聲音清脆乾淨，不像小北漂那樣因為過度的煙酒而沙啞，也不像這個歲數的其他女人那樣，因為油煙家務孩子或者其他什麼而低沉下來。

　　小北漂問她：「那你一個人，待會兒怎麼回家啊？」

　　高飛說：「沒事兒，你們放心走吧，讓她和我們一起好了。我們保證最後把她送回去。」

　　小北漂意味深長地瞟了高飛和女伴一眼，笑笑，和小猛一起走了。

　　9

　　四人枯坐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尷尬又微妙的味道。肖白首先打破沉默，說要給大家來一段，趙墨自告奮勇去給他打沙錘，兩人就上臺了。

　　和酒吧服務員打了個招呼，肖白拿起靠在邊上的吉他，調了調弦。好久不碰了，他的手劃過圓滑的琴頸和鋼弦，像摟著一個久違的情人，親切又亢奮。

　　停了停，他彈了兩段短小的solo活動一下手指，就開始彈克拉普頓的《wonderful tonight》，並隨著音樂吟唱起來。

　　這首歌是在琴行混的時候，有天王老師一時興起，教給他的。小猛在旁邊也跟著學了一把，還笑說沾了肖白的光。第一次聽王老師彈這首歌，肖白就暗下決心拼死也要學會，等於欣欣生日送給她。為此，他偷偷練了很久，結果剛練好，日子還沒到，吉他就砸了。

　　隨著歌曲的推進，久違的感覺慢慢回來，肖白心裡那扇窗戶，似乎又輕輕打開了一條縫，奧菲斯在月光中悄然出現。

　　指尖有些灼痛，但他已無心顧忌這些，放開了讓它們在指板上慢跑，就像是春日裡被釋放的囚徒。喉頭也漸漸放鬆下來，歌聲越來越扎實、深沉：

　　Its late in the evening 暮色沉沉

　　She』s wondering what clothes to wear 她還在猶豫該穿哪件衣服

　　She puts on her make up 她精心化好妝

　　And brushes her long blonde hair 梳理她金色的長髮

　　And then she asks me 接著，她問我

　　Do I look alright 我美嗎？

　　And I say yes, you look wonderful tonight 於是我說是的，你今晚美極了

　　We go to a party 我們一起動身去參加一個派對

　　And everyone turns to see 每個人都忍不住扭頭看著

　　This beautiful lady這位美麗的女郎

　　That』s walking around with me 小鳥依人在我身旁

　　And then she asks me 接著，她問我

　　Do you feel alright 你感覺如何？

　　And I say yes, I feel wonderful tonight 於是我說是的，今晚我感覺美妙極了

　　I feel wonderful 我覺得美妙極了

　　Because I see the love light in your eyes 因為我看到你眼中閃動著愛的光芒

　　And the wonder of it all 而最最美妙的是

　　Is that you just don』t realize 你根本沒有意識到

　　How much I love you 我有多麼地愛你

　　Its time to go home now 終於到了回家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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