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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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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白、高飛、趙墨一起進了JK集團下屬的傳媒文化公司。目前這個公司一共就四個人,除了他們仨,那第四個是霍震軍。

  走出學校的人一般會有兩種感覺,一種是被釋放的囚徒邁出監獄,另一種是懸崖邊緣一腳踏空。沒有了考試,沒有了德育評估,也沒有了從小到大賴以前進的明確路標。

  這個社會五彩繽紛,甚至光怪陸離。但在讓人迷惑的表像背後,隱藏著一個個美麗的或是醜陋的體制化陷阱。稍有不慎,就會失足落入,陷入一成不變的迴圈,而完全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直到生命結束進入另一個輪回。

  《肖申克救贖》中提到的體制化陷阱,其實就是軌道。上軌道,掉進體制化陷阱,意味著可以松一口氣,從此遠離風險和不安定。人類社會的安定,需要一個個體制化陷阱,需要安逸於陷阱中的一個個人群。

  但在這個人類無法擺脫的空間裡,有唯一一樣東西能夠超越這一切,那就是人的靈魂,那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不能容忍任何束縛的東西。因為,人類靈魂的本質就是自由。

  對自由的強烈渴求,讓一些人掙扎著往外爬。

  但大多數人經過短暫掙扎,放棄了爬出來的努力,確切說是失去了爬出來的勇氣。因為,誰也不知道爬出來會不會又掉進別的陷阱,而誰也不敢保證新的陷阱就比舊的更好更舒服。

  十幾年後,肖白回望自己走過的路,赫然意識到自己在大學所經歷的一切,就是要讓你學會如何在陷阱中更好地生存,甚至是在任何陷阱中都能很好地生存。因為,那所學校本身就是一個巨大而艱難的陷阱。

  霍震軍不斷帶他們去見一些被稱作某總的人,回來後,就讓他們把談話內容整理成各種方案。霍震軍還會扔給他們一堆資料,讓他們拿出這樣那樣的行業分析來,讓他們像大仙兒似的給出這樣那樣的預測。這些工作其實挺枯燥,但是對於剛踏入社會的他們來說,每件事情都很新鮮,尤其是那些預測性質的工作,幾乎每個報告都需要他們面對一無所知的新行業,著實挺好玩。

  為了趕那些分析報告,他們常常跑到趙墨家通宵熬夜加班。

  趙墨她爸經常外出活動,不是筆會就是畫展,就算不參加任何活動,他也常帶著趙媽媽國內國外亂轉,說是這樣才能激發靈感。所以趙家經常只有趙墨一人,而自從他們仨進入JK集團,這裡就成了他們三個的據點。

  雖然不知道那些日夜不停趕出來的方案和報告最後是被採用,還是被扔掉,甚至會不會被誰拿去擦屁股。當然,最後一點的可能性極小,因為做方案的紙太硬。

  不論如何,他們每天都忙並快樂著。

  步入職場的第一年,如果運氣不錯,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那麼這一年大概是整個職場生涯中,最快樂的一年。因為,經濟獨立讓你徹底擺脫了學生時代的窘迫,讓你真正感到作為一個成年人的尊嚴和自由;沒有家庭負擔;沒有升遷的壓力。這時候,你可以淋漓暢快地享受工作帶來的樂趣,不被功利和現實束縛,完全沉浸在為理想而奮鬥的榮耀和喜悅中。

  有一次,趙墨無意中看到一份行業分析報告,來自一家證券公司。作者是個公認的牛人,趙墨發現大牛的很多觀點和他們的一份報告非常一致,那份報告是他們根據霍震軍給他們的一些資料和他們自己收集來的資訊,花了很大工夫做出來的。

  趙墨十分欣喜,把這件事情告訴大家,肖白和高飛也挺興奮。肖白說:「至少說明我們的工作很有價值,也說明我們三個加一起,至少不比一個行業大牛差!」

  2

  於欣欣放棄出國的決定,果然遭到她爸媽的輪番數落。不過好歹她爸是個不大不小的實權官兒,厚著臉皮托人請客吃飯,最後把於欣欣弄進了某部委一個很不錯的司。

  第一天去上班,在單位那棟天花板很高的蘇式建築的樓道裡,於欣欣驚訝地遇到一個熟人,吳文彭。

  於欣欣驚喜萬分,大聲跟他打招呼,問他怎麼沒去那個銀行的總行。吳文彭左右飛快一掃,臉上掠過無聲的笑容,壓低聲音說:「晚上請你吃飯,詳細聊。」

  晚上吳文彭請於欣欣吃飯,特意去了離單位挺遠的一家飯館。吳文彭解釋說,初來乍到,什麼都得注意影響,防止別人亂聯想。

  於欣欣大笑,「那我以後,豈不是要裝作不認識你了?」

  吳文彭有點尷尬說那倒不用。

  聊起那次招聘會,原來吳文彭最後拒掉了手裡眾多offer,應聘來了這個司的另一個處。至於那個銀行,吳文彭一提起來全是氣憤,「就憑那娘兒們,就知道那地方沒什麼好鳥。」說完不好意思地笑了。

  吳文彭要了一瓶啤酒自斟自飲,於欣欣沒喝酒,兩人東拉西扯,聊著找工作這段的事兒。啤酒快喝完,於欣欣也有點累了。

  忽然吳文彭的聲音嚴肅起來,於欣欣趕緊打起精神,聽他說:「不過,說真的,這段時間我也想明白了一個事情,什麼職業都不如當官好。」

  於欣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記得當年在學生會時,吳文彭還對於欣欣她們那批來自經管的小幹事們說過:「要說將來,還是經管的有前途啊,什麼麥肯錫、科爾尼、美林、高盛、摩根,都是給你們準備的。所以,要好好鍛煉自己,要珍惜機會,未來是屬於你們的,也是屬於我們的,但歸根到底還是屬於你們的!」

  「你看,科學家搞的是花鳥魚蟲,」吳文彭的話把於欣欣由拉回了現實,「企業家追求的是錢,政治家玩的可是權力!權力是什麼?就是管人的能力,什麼科學家企業家藝術家文學家吉野家的,全管。你說,這政治家算不算最牛X的人。所以我認為,最優秀的人才肯定是搞政治的。」

  於欣欣聽得有點如墜雲裡,似是而非,慌忙點點頭。吳文彭臉上出現少見的興奮之色,繼續說:「那次,我去那個女的那家銀行面試,真見世面了。一座那麼牛X的大樓,裡頭有假山噴泉竹林瀑布,還全是室內的,就像宮殿似的。沒多少人辦公,居然有幾十部電梯,清一色的克虜伯電梯,我倒了兩次電梯才到了面試的地方。那派,比花旗中國牛X大了,麥肯錫算個鳥。」

  「那你幹嗎不去那兒?」於欣欣插空問一句。

  「銀行再好,也不過是一企業,在那兒幹還算不上是官。」吳文彭喝完了最後一口啤酒,「現在,這兒,才是正經幹事業的地方。」

  吳文彭食指沖下,狠戳著餐廳木桌上被蟲子啃出來的一個洞。

  3

  這天下午,霍震軍輕描淡寫告訴肖白他們,晚上他們可以去列席一個酒會,屆時大明星周莉和司馬萊,還有其他一些娛樂圈裡的人都會出席。他們仨能去是因為,他們正在做一個與主辦方有關的並購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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