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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府衙門識掌(1)


  《皇明祖訓》所載,設立內府衙門,職掌品級,立法垂後,亦盡善盡美。惟是間有《祖訓》所未及載,或載而未祥者,謹譜次梗概于左。按內府十二監:曰司禮,曰御用,曰內官,曰禦馬,曰司設,曰尚寶,曰神宮,曰尚膳,曰尚衣,曰印綬,曰直殿,曰都知。又四司:曰惜薪,曰寶鈔,曰鐘鼓,曰混堂。又八局:日兵仗,曰巾帽,曰針工,曰內織染,曰酒醋面,曰司苑,曰浣衣,曰銀作,以上總謂之曰「二十四衙門」也。此外,有內府供用庫、司鑰庫、內承運庫等處,亦臚列於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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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禮監掌印太監一員,秉筆隨堂太監八、九員或四五員。設有象牙小牌一面,長寸余,每日申時交接,輪流該正。凡每日奏文書,自御筆親批數本外,皆眾太監分批。遵炤閣中票來字樣,用朱筆楷書批之。間有偏旁偶訛者,亦不妨略為改正。最有寵者一人,以秉筆掌東廠,掌印秩尊,視元輔;掌東廠權重,視總憲兼次輔。其次秉筆、隨堂,如眾輔焉。皆穿貼裡,先鬥牛,次升坐蟒。先內府騎馬,次升凳杌。祿米每升一級,則歲加祿米十二石。各家私臣:曰掌家,職掌一家之事;曰管事,辦理食物、出納銀兩;曰上房,職掌箱櫃鎖鑰;曰掌班、領班,鈐東西班答應官人;曰司房,打發批文書、謄寫應奏文書。其下則管帽、管衣靴、茶房、廚房、打聽官、看莊宅各瑣屑事務也。

  其餘大小衙門,遇有應題奏事情,皆先關白司禮監掌印、秉筆、隨堂而始行。凡御前親近大臣,如乾清宮管事、打卯牌子,其秩亦榮顯,猶外廷之勳爵戚臣。然皆得掌各衙門之印,視其寵眷厚薄而欽傳異之,不拘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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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禮監提督一員,秩在監官之上,於本衙門居住,職掌古今書籍、名畫、冊頁、手卷、筆墨硯、綾紗、絹布、紙劄,各有庫貯之,選監工之老成勤敏者,掌其鎖鑰。所屬掌官四員或六員佐理之,並內書堂亦屬之。又,經廠掌司四員或六員,在經廠居住,只管一應經書印板及印成書籍、佛藏、道藏、番藏,皆佐理之。自提督以下,則監官、典簿十餘員。第一員監官提督皇史宬並新房;候轉提督俱輪流該正,在廊下家宿,專理皇城內一應禮儀、刑名,鈐束長隨、堂差、聽事各役,關防門禁。

  至逆賢擅政時,令與文書房輪挨,遇雙月十六日,前往教場比試武職應襲。其次,六科廊掌司六員或八員,分東西兩房,管精微科內外章疏,及內官腳色、履歷、職名,月報逃亡事故、數目。其次,人數十員或八員,管二十四員衙門、山陵等處內官職級、姓名,撰寫每日傳行聖旨,稽查門禁,鈐束當差、聽事,題奏應行禮儀、應頒賞賜。其次,六科廊謄黃寫字一員。

  其次,管掌寫字,則按節令挨次題稟禮儀文書及賞例,或百員,或數十員,分兩班四撥,各若干人。其班按十二支輪之:曰頭頂,整一日過夜;曰守早,從卯至申;曰守晚,從申至次日天明;曰末頂,整一日過夜,方得下班歇息四日也。凡遇聖駕朝講、遊幸,穿麟補、紅曳撒,執藤條攔擋者,皆掌司人數寫字也。或轉經廠司禮監掌司者,則每撥內另有一種衙門寫字,共十餘員挨補而已。自提督至寫字,俱穿曳撒。凡出入皇城,各門軍接與擋道。自內書堂奉旨派撥者名曰正途,其次或乞恩奏保改升者亞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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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祖宗舊制,必照依欽錄姓名,挨次魚貫升轉,罔敢攙越。自逆賢擅政,盡將歷練老成之人擯斥、殺害,內禦司房或退出,于冷淡衙門林衡等署西,各以名銜前後分管之。其在外之閣票,在內之搭票,一應旨意、聖諭、禦劄,俱由文書房落底簿發行。所以,如今凡掌司升轉文書房者,概削去司禮監銜,都借列內官監銜。其呈稟文書,具見《經手次第》中,然不過逆賢時如此耳!先時從公挨轉,雖非外衙門選擇委任,尚可觀也。而逆賢盡行斥退,信用自己名下,間有一派少不更事之人,非制也。

  按舊制,後右門即雲台右門之北,隆宗門之南,坐東朝西房一連,原名協恭堂。每日早晨,或非朝講之日,及申時後,掌印公過司房看文書,秉筆、隨堂人各有室,挨次細看先,先看文書房外本,次看監官與簿文書。自逆賢竊柄,其規矩蕩廢無遺,所以事事苟且。萬曆年間,先監過司房,例印公穿直身,率秉筆等,都是單身入室,其親信掌班人等一人不得入,機密禁近理應如此。奈王體乾黨附無骨,而逆賢不識字,遂公然于乾清宮大殿上看文書,或懋勤殿板房看文書,硬拆實封,高聲朗誦。

  又挨次到各人直房,那一家管文書,看直房掌班、司房官人肯不出宮門,不張權勢,如累臣者乎?不過大同房議批改正也。如欲君德昭明,左右得人,須先振刷內書堂起。欲章疏不洩漏,權不旁落,須有好明白印公,不徇私,不憚勞,仍複早晚過司房之舊制始。如欲真才柄用中外,不水火,須大破逆賢積習為官,擇人不為自己子孫,擇官始在聖主,自無一番一番如傳舍用人之理。

  在內臣亦聞風觀感,群於為善,庶免本官勢倒連累退斥之患,此必得虛明為國,淡名利忘報復之人柄政。當朝立賢無方,庶可辦此,若只悠悠忽忽,張三敗了,便將他支派退淨,李四敗了又如此?趙甲王乙又如此?縱有真心為國,束身自好者,恐亦孤掌難鳴也。東海逝波,其奈之何哉?凡御前面考隨堂、秉筆,自崇禎元年冬,欽出「事君能致其身」題者,鄭大監之惠、曹太監化淳中式始。

  至十二年夏李太監承芳署司禮印時,其名下顧三聘者,亟圖速化,遂密托己之名下,王建鼎代選于眾時藝一篇,被巡綽官發其事,李不得已,奏知聖上,立將三聘責斃,降建鼎淨軍,發南海子看守牆鋪。其年秋,李褫職逮獄。偶言及此,累臣曰:重懲三聘甚當。李曰:何也?累臣曰:彼草野寒士,或迫於家貧親老行險,徼幸世所間,有罪不致死,今三聘職叨典禮,於御前面考隨堂、秉筆,自崇禎元年冬乃敢藐視憲典,迫挾名下,任性冥行至此,便是犯一「欺」字了,于臣子之誼安乎?嚴懲處死不為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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