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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2)


  上召劉尚書大夏與戴都禦史珊議論人物。大夏言及某一時人物。上曰:「內閣學士劉健屢舉此人,朕已熟察之矣。其人好作威福,好虛名,無誠心為國家。在陝西巡撫時,與鎮守內臣同游秦王內苑,廝打墜水,遺國人之笑。及任戶部侍郎,令他參贊北征官軍,惟以參奏總兵總官為事,不能畫一策以裨軍旅。因其誤事,所以退他。這等何以稱為人物?」大夏等叩頭,不復敢言。司禮監太監陳寬等奉命揀選坐營近侍內官,上命劉尚書大夏往預其事。大夏對曰:「國朝故典,外官不得干預此事。」候久不退。上笑曰:「豈憂此曹他日害卿耶?有朕在上,何憂之有?」竟令英國公張懋與大夏同往。內有太監岑璋者,久恃寵眷,私乞不欲預選。上已許之,既而諭大夏曰:「若岑璋臨期不至,當據法處置。」大夏等對曰:「既已有旨見容,難再別議。」上曰:「朕雖一時情不能已許伊,在未嘗傳出令爾曹補本,何謂有旨?」及期,璋果不至,遂與陳寬等參伊方命。頃刻即批出雲:「本當拿問,且饒這遭。」璋聞之恐懼。眾近侍皆自此檢束不敢肆。

  都禦史戴珊累以疾辭,不允。上一日召劉大夏並戴同入,行間戴懇劉曰:「少頃進見,當舍己為我言之。」及見,議論公事畢,上論曰:「爾珊昨日何以又陳老疾求去?」珊顧劉未敢對,遂進曰:「都禦史與各道系互相糾劾衙門,若堂上官以病不出,恐為禦史所劾,不得不奏。珊實有病,不敢假。」上曰:「賓客在人家告歸,主人懇留之,亦置家事而止。爾何忍咈朕意如是耶?」珊感而流涕,上亦為之感動,上下相對,不能言者久之。上曰:「爾等姑退。」珊退謂劉曰:「自此以後,雖死不敢言去矣。」

  甲子閏四月,上命大學士李東陽往闕裡祭告,其敕諭雲:「近因闕裡毀於回祿,爰命有司重建,厥功既成,茲遣卿往彼祭告。夫先師道德,萬世之所宗;鼎新廟庭,一代之盛典。以故禋告之禮,特委輔弼之臣。卿其精白一心,寅恭將事,務期聖靈昭假,以副朕隆師重道之懷。事畢,星馳回京。欽哉!故敕。」其祭文雲:「皇帝遣太子太保、戶部尚書、兼謹身殿大學士李東陽致祭于先師大成至聖文宣王曰:惟我先師,代天立教。禮嚴報祀,四海攸同。嶽降在茲,廟貌自古。頃罹災變,實警予衷。爰敕有司,命工重建。越既五載,厥功告陳。宇棟鼎新,器物鹹備。光昭儒道,用妥聖靈。特遣輔臣,遠將祭告。尚期歆格,來享明禋。謹告。」

  先是兗州知府龔弘一夕夢謁孔廟,宣聖對之泣下。既寤,不知何祥。次日適當謁廟,禮畢,弘升殿,命諸生揭幔瞻視,正見塑像龕傾損裂,殿瓦穿漏當其上,有水跡下被像面,帷幔亦且弊腐。弘惕然,亟為整飭完好。未幾廟災,時庚申七月八日也。初,其日未申間,廟庭煙氣鬱勃,既而火起樹杪,延及廊廡室宇,焚蕩樹木甚多。前代碑刻,鹹在煨燼。是年建寧書坊及廣信張天師家一時俱罹鬱攸之厄,亦可怪也。

  上一日退朝,宣劉尚書大夏,議論國事久之,言及左右,大夏未及對。上曰:「爾趑趄不言者,豈尚疑我是聽左右人言語之皇帝耶?」大夏叩頭謝。

  癸亥正月郊,上以微恙不果行,有旨俟平復親舉,至二月中旬,始克行。蓋上謂天子祭天地,不可假諸臣下,必俟疾愈方舉,此見義精也。故鑾輿出郊,遠近快睹,皆呼萬歲。李閣老東陽有詩雲:「聖躬已豫思蠲潔,願達平安上紫宸。」紀其實也。

  淮、揚大饑,巡撫等官累上疏告急。上召劉大夏諭曰:「淮、揚饑荒,十分狼狽。雖嘗令有司賑濟撫按,不知近來何如,爾曾用心此事否?」大夏對曰:「臣待罪兵部,才短憂亂,實嘗用心深訪,此時可無憂矣。」上曰:「何以無憂?」對曰:「臣聞淮民窮極思變間,偶遇聖旨文書行到,遂寢其謀。」上曰:「是何文書?」對曰:「即近日准各衙門所陳弊政行去的勘合。」上曰:「朝廷政事得失,若非各有陳奏,朕何以知之?今後爾等有所奏言,皆不可避諱。」

  張學士元禎,南昌人,為日講官。上命設低幾,就而聽之。蓋張短小不及四尺,且貌寢,然聲音朗徹,聞者竦然,上亦起敬,故設此幾以便之。張自七歲能屬文,稱為奇童。嘗請上讀《太極圓》、《西銘》諸書。上亟索之,內閣以圓本進。上覽而歎之曰:「天生斯人以開朕也。」可謂不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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