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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七 狡黠(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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皦生光 萬曆間,皦生光以妖書事論死,京都快之。生光才而狡,往往以術制人為利。有縉紳媚一權貴,求得玉杯為壽,偶詢之生光。不三日,生光持杯一雙來售,雲:「出自中官家,價可百金,只索五十金。」縉紳欣然鬻之,逾數日,忽有廠校束縛二人噪而來,勢甚急,視之則生光與中官也,生光蹙額言:「前杯本大內物,中官竊出,今事覺不能諱,唯有速還原物,彼此可保無害。」縉紳大窘。杯已饋去,無可償,反求計于生光,生光有難色,久之,乃為料理納賄:「某中官若干,某衙門若干,庶萬一可以彌縫。」縉紳不得已,從之,費幾及千金,後雖知生光狡計,無如何矣。 永嘉船夫 湖中小客貨姜于永嘉富人王生,酬直未定,強秤之,客語侵生,生怒,拳其背,僕戶限死。生扶救,良久復蘇,以酒食謝過,遺之尺絹,還次渡口,舟子問:「何處得此?」具道所以,且曰:「幾作他鄉鬼矣!」時數里間有流屍,舟子因生心,從客買其絹,並丐筠籃。客既去,即撐屍近生居,脫衫褲衣之,走叩生門,倉皇告曰:「午後有湖州客過渡,雲為君家捶擊垂死,凂我告官,呼骨肉直其冤,留絹與籃為證,今已絕矣。」生舉家懼且泣,以二百千賂舟子,求瘞屍深林中。後為黠僕要脅,聞於官,生因徙居,忘故瘞處,拷掠病死。而明年薑客具土儀來訪,言買絹之故,其家執僕訴冤,官並捕舟子斃死。 孫三 臨安北門外西巷,有賣熟肉翁孫三者,每出,必戒其妻曰:「照管貓兒,都城並無此種,莫令外人聞見、或被竊去,絕吾命矣。我老無子,此與我子無異也。」日日申言不已,鄉里數聞其語,心竊異之,覓一見不可得。一日,忽拽索出到門,妻急搶回,其貓幹紅色,尾足毛須盡然,見者無不駭羨。孫三歸,責妻慢藏,棰詈交至。已而浸淫達於內侍之耳,即遣人啖以厚直,孫峻拒,內侍求之甚力,反復數四,僅許一見,既見,益不忍釋,竟以錢三百千取去。孫涕淚,複棰其妻,竟日嗟悵。內侍得貓喜極,欲調馴然後進禦。已而色澤漸淡,才及半月,全成白貓,走訪孫氏,已徙居矣。蓋用染馬纓法積日為偽。前之告戒棰怒,悉奸計也。 鐵牛道人 紹興間,淮堧有一道人求乞,手持一鐵牛,高呼「鐵牛道人」。在浮光數月,忽一日入富家典庫乞錢。主人問:「鐵牛何用?」曰:「能糞瓜子金。」主人欲以資財易之,道人堅不肯,後議只賃一宿,令置密室,來早開視,果糞瓜子金數星。道人至,取鐵牛去,主人妄想心熾,尋訪道人,欲買此牛,道人不從。百色宛轉方允,議以日得金計之,償以一歲金價。在家數日,糞金如前,未幾遂止,視牛尾後有一竊,無他異。忽家中一婢暴疾,召其夫贖去。後有人雲:「道人預買此婦人,密持其金在其家。前後糞金,皆此婦人所為。」急尋之,已遁矣。〔出《趙灌園就日錄》。〕 〔議〕 若能糞金,尚須乞錢耶?其偽甚明!而竟為貪心所蔽。「利令智昏」,信哉! 京邸假宦官 嘉靖間,一士人候選京邸。有官矣,然久客橐空,欲貸千金,與所故遊客談。數日報命,曰:「某中貴允爾五百。」士人猶恨少,客曰:「凡貸者例以厚贄先,內相性喜諛,苟得其歡,即請益非難也。」士人拮据,湊貨器幣,約值百金,為期入謁及門。堂軒巨麗,蒼頭廬兒皆曳綺縞,兩壁米袋充棟,皆有御用字。久之,主人出,壯橫肥,以兩童子頭抵背而行,〔邊批:極力裝扮。〕享禮微笑,許貸八百,廬兒曰:「已晚,須明日。」主人可之。士人既出,喜不自勝,客複屬耳:「當早至,我俟於此。」及明往,寥然空宅,堂下煤土兩堆,皆袋所傾。問主宅者,曰:「昨有內相賃宅半日,知是誰何?」客亦滅跡,方悟其詐。 京師騙子 胠篋唯京師最黠,有盜能以一錢誆百金者。作貴遊衣冠,先詣馬市,呼賣胡床者,與一錢,戒曰:「吾即乘馬,爾以胡床侍。」其人許諾,乃謂馬主:「吾欲市駿,試可乃論價。」馬主謹奉羈的,其人設胡床,盜上馬,疾馳而去。馬主初意設胡床者其僕也,已知其非,乃亟追之。盜徑扣官店,維馬於門,雲:「吾某太監家下,欲緞匹若干,以馬為質,用則奉價。」店賭良馬,不之疑,如數畀之。負而去,俄而馬主蹤跡至店,與之爭馬,成訟。有司不能決,為平分其馬價雲。 老嫗騙局 萬曆戊子,杭郡北門外有居民,年望六而喪妻。二子婦皆美,而事翁皆孝敬。一日忽有老嫗立于門,自晨至午,若有期待而不至者,翁出入數次,憐其久立,命二子婦詢其故,婦曰:「吾子忤逆,將訴之官,期姐子同往,久候不來,腹且枵矣。」子婦憐而飯之,言論甚相愜,至暮,期者不來,因留之宿,一住旬日。凡子婦操作,悉代其勞,而女工尤精。子婦唯恐其去也,謂嫗無夫而子不孝,煢煢無歸,力勸翁娶之,翁乃與合。又旬餘,嫗之子與姐子始尋覓而來,拜跪告罪,嫗猶厲詈不已,翁解之,乃留飲。其人即拜翁為繼父,喜母有所托也。如此往來三月,一日嫗之孫來,請翁一門,雲已行聘,嫗曰:「子婦來何容易,吾與翁及兩郎君來耳。」往則醉而返。又月余,其孫複來請雲:「某日畢姻,必求二姆同降。」子婦允其請,且多貨衣飾,盛妝而往,嫗子婦出迎,面黃如病者,日將晡,嫗子請二姆迎親,且曰:「鄉間風俗若是耳。」嫗佯曰:「汝妻雖病,今日稱姑矣,何以不自往迎,而煩二位乎?」其子曰:「規模不雅,無以取重。既來此,何惜一往?」嫗乃許之,於是嫗與病婦及二子婦俱下船去,更餘不返,嫗子假出覘,孫又繼之,皆去矣。〔邊批:金蟬脫殼計。〕及天明,遍覓無蹤,訪之房主,則雲:「五六月前來租房住,不知其故。」翁父子悵悵而歸,親友來取衣飾,傾囊償之,而二婦家來覓女不得,訟之官,翁與子恨極,因自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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