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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靈變(2)


  晉明帝

  王敦將舉兵內向,明帝密知之,乃乘巴賩駿馬微行,至於湖,陰察敦營壘而出。有軍人疑明帝非常人,又敦正晝寢,夢日環其城,驚起曰:「此必黃須鮮卑奴來也!」〔帝母荀氏,燕代人,帝狀外氏,須黃,故雲。〕於是使五騎物色追帝。帝亦馳去,見逆旅賣食嫗,以七寶鞭與之,曰:「後有騎來,可以此示。」俄爾追者至,問嫗,嫗曰:「去已遠矣。」因以鞭示之,五騎傳玩,稽留良久,帝遂免。

  爾朱敞

  齊神武韓陵之捷,盡誅爾朱氏。榮族子敞〔字幹羅,彥伯子。〕小隨母養于宮中,及年十二,自竇而走,至大街,見群兒戲,敞解所著綺羅金翠之服,易衣而遁。追騎尋至,便執綺衣兒,比究問,非是。會日暮,遂得免。

  韋孝寬

  尉遲迥先為相州總管。詔韋孝寬代之,又以小司徒叱列長文為相州刺史,先令赴鄴,孝寬續進。至朝歌,迥遣其大都督賀蘭貴齎書候孝寬。孝寬留貴與語以察之,疑其有變,遂稱疾徐行。又使人至相州求醫藥,密以伺之。既到湯陰,逢長文奔還。孝寬密知其狀,乃馳還,所經橋道,皆令毀撤,驛馬悉擁以自隨。又勒驛將曰:「蜀公將至,可多備肴酒及芻粟以待之。」迥果遣儀同梁子康將數百騎追孝寬,驛司供設豐厚,所經之處皆輒停留,由是不及。

  宗典 李穆 曇永

  晉元帝叔父東安王繇,為成都王穎所害,懼禍及,潛出奔。至河陽,為津吏所止,從者宗典後至,以馬鞭拂之,謂曰:「舍長,官禁貴人,而汝亦被拘耶?」因大笑,由是得釋。

  宇文泰與侯景戰,泰馬中流矢,驚逸,泰墜地。東魏兵及之,左右皆散。李穆下馬,以策擊泰背,罵之曰:「籠凍軍士,爾曹主何在.而獨留此?」追者不疑是貴人,因舍而過。穆以馬授泰,與之俱逸。

  王廞之敗,沙門曇永匿其幼子華,使提衣襆自隨,津邏疑之,曇永呵華曰:「奴子何不速行?」捶之數十,由是得免。

  王羲之

  王右軍幼時,大將軍甚愛之,恒置帳中眠。大將軍嘗先起,須臾,錢鳳入,屏人論逆節事,都忘右軍在帳中,右軍覺,既聞所論,知無活理,乃剔吐汙頭面被褥,詐熟眠,敦論事半,方悟右軍未起,相與大驚曰:「不得不除之。」及開帳,乃見吐唾縱橫,信其實熟眠,由是得全。

  吳郡卒

  蘇峻亂,諸庾逃散。庾冰時為吳郡,單身奔亡。吏民皆去,唯郡卒獨以小船載冰出錢塘口,以蘧蒢覆之。時峻賞募覓冰屬,所在搜括甚急,卒泊船市渚,因飲酒醉還,舞棹向船曰:「何處覓吳郡?此中便是!」冰大驚怖,然不敢動,監司見船小裝狹,謂卒狂醉,都不復疑。自送過浙江,寄山陰魏家,得免。後事平,冰欲報卒,問其所願,卒曰:「出自廁下,不願名器,少苦執鞭,恒患不得快飲酒,使酒足餘年,畢矣。」無所複須。冰為起大舍,市奴婢,使門內有百斛酒終其身。時謂此卒非唯有智,且亦達生。

  元伯顏

  有告乃顏反者,詔伯顏窺覘之。乃多載衣裘,入其境,輒以與驛人。既至,乃顏為設宴,謀執之。伯顏覺,與其從者趨出,分三道逸去。驛人以得衣裘故,爭獻健馬,遂得脫。

  徐敬業

  徐敬業十餘歲,好彈射。英公每曰:「此兒相不善,將赤吾族。」嘗因獵,命敬業入林趁獸,因乘風縱火,意欲殺之。敬業知無所避,遂屠馬腹伏其中。火過,浴血而立,英公大奇之。

  〔述評〕

  凡子弟負跅鍮之奇者,恃才不檢,往往為家門之禍。如敬業破轅之兆,見於童年。英公明知其為族祟,而竟不能除之,豈終惜其才智乎?抑英公勸立武氏,殺唐子孫殆盡,天故以敬業酬之也!

  諸葛恪有異才,其父瑾歎曰:「此子不大昌吾宗,將赤吾族!」其後果以逆誅。

  隋楊智積文帝侄。有五男,止教讀《論語》、《孝經》,不令通賓客。或問故,答曰:「多讀書,廣交遊,才由是益。有才亦能產禍。」人服其識。

  弘、正間,胡世寧(字永清,仁和人。有將略)按察江西時,江西盜起。方議剿,軍官來謁,適世寧他出,乃見其幼子繼。繼曰:「兵素不習,豈能見我父哉?」〔邊批:語便奇。〕軍官跪請教,繼乃指示進退離合之勢,甚詳。凡三日,而世寧歸,閱兵,大異之,顧軍官不辨此,誰教若者。以實對。繼初不善讀書,父以愚棄之,至是歎曰:「吾有子自不知乎?」自此每擊賊,必從繼方略。世寧十不失三,繼十不失一也。世寧上疏,乞以禮法裁制甯王。繼跪曰:「疏入,必重禍。」不聽,果下獄。繼因念父,病死。世寧母獨不哭,曰:「此子在,當作賊,胡氏滅矣。」此母亦大有見識。

  陳平

  陳平間行,仗劍亡,渡河。船人見其美丈夫獨行,疑其亡將,腰中當有金寶,數目之。平恐,乃解衣,裸而佐刺船。船人知其無有,乃止。

  〔述評〕

  平事漢,凡六出奇計:請捐金行反間,一也;以惡草具進楚使,離間亞父,二也;夜出女子二千人,解滎陽圍,三也;躡足請封齊王信,四也;請偽遊雲夢縛信,五也;使畫工圖美女,間遣人遺閼氏說之,解白登之圍,六也。六計中,唯躡足封信最妙。若偽遊雲夢,大錯!夫雲夢可遊,何必曰偽?且謂信必迎謁,因而擒之。既度其必迎謁矣,而猶謂之反乎?察之可,遽擒之則不可。擒一信而三大功臣相繼疑懼,駢首滅族,平之貽禍烈甚矣!

  有人舟行,出石杯飲酒,舟人疑為真金,頻矚之。此人乃就水洗杯,故墮之水中。舟人駭惜,因曉之曰:「此石杯,非真金,不足惜也。」

  又,丘琥嘗過丹陽,有附舟者,屢窺寢所。琥心知其盜也,佯落簪舟底,而盡出其衣篋,鋪陳求之,又自解其衣以示無物。明日其人去,未幾,劫人於城中,被縛,語人曰:「吾幾誤殺丘公。」此二事與曲逆解衣刺船之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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