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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識斷(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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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生識,識生斷。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集「識斷」。 齊桓公 甯戚,衛人,飯牛車下,扣角而歌。齊桓公異之,將任以政。群臣曰:「衛去齊不遠,可使人問之,果賢,用未晚也。」公曰:「問之,患其有小過,以小棄大,此世所以失天下士也。」乃舉火而爵之上卿。 〔馮述評〕 韓范已知張、李二生有用之才,其不敢用者,直是無膽耳。孔明深知魏延之才,而又知其才之必不為人下,故未免慮之太深,防之太過,持之太嚴,甯使有餘才,而不欲盡其用,其不聽子午谷之計者,膽為識掩也。 〔嗚呼,膽蓋難言之矣!魏以夏侯懋鎮長安。丞相亮伐魏,魏延獻策曰:「懋怯而無謀,今假延精兵五千,直從褒中出,循秦嶺而東,當子午而北,不過十日,可到長安,懋聞延奄至,必棄城走,比東方相合,尚二十許日。而公從斜穀來,亦足以達。如此則一舉而咸陽以西可定矣!」亮以為危計,不用。〕 任登為中牟令,薦士於襄主曰瞻胥已,襄主以為中大夫。相室諫曰:「君其耳而未之目也?為中大夫若此其易也!」襄子曰:「我取登,既耳而目之矣,登之所取,又耳而目之,是耳目人終無已也!」此亦齊桓之智也。 衛嗣君 衛有胥靡亡之魏,嗣君以五十金買之,不得。乃以左氏〔地名〕易之,左右曰:「以一都買一胥靡,可乎?」嗣君曰:「治無小,亂無大,法不立,誅不必,雖有十左氏無益也。法立誅必,雖失十左氏,無害也。」 高洋 高洋內明而外晦。眾莫知也,獨歡異之。曰:「此兒識慮過吾。」時歡欲觀諸子意識,使各治亂絲。洋獨持刀斬之,曰:「亂者必斬。」 周瑜 寇准 陳康伯 曹操既得荊州,順流東下,遺孫權書,言「治水軍八十萬眾,與將軍會獵于吳。」張昭等曰:「長江之險,已與敵共。且眾寡不敵,不如迎之。」魯肅獨不然,勸權召周瑜于鄱陽。瑜至,謂權曰:「操託名漢相,實漢賊也。將軍割據江東,兵精糧足,當為漢家除殘去穢。況操自送死而可迎之耶?請為將軍籌之。今北土未平,馬超、韓遂尚在關西,為操後患;而操舍鞍馬,仗舟楫,與吳越爭衡;又今盛寒,馬無槁草;中國士眾,遠涉江湖之險,不習水土,必生疾病。——此數者,用兵之患也。瑜請得精兵五萬人,保為將軍破之!」權曰:「孤與老賊誓不兩立!」因拔刀砍案曰:「諸將敢複言迎操者,與此案同。」竟敗操兵於赤壁。 契丹寇澶州,邊書告急,一夕五至,中外震駭。寇准不發,飲笑自如。真宗聞之,召准問計,准曰:「陛下欲了此,不過五日。〔邊批:大言。〕願駕幸澶州。」帝難之,欲還內,准請毋還而行,乃召群臣議之。王欽若(臨江人)請幸金陵;陳堯叟,閬州人,請幸成都。准曰:「陛下神武,將臣協和,若大駕親征,敵當自遁,奈何棄廟社稷遠幸楚、蜀?所在人心崩潰,敵乘勢深入,天下可複保耶?」帝乃決策幸澶州,准曰:「陛下若入宮,臣不得到,又不得見,則大事去矣。請毋還內。」駕遂發,六軍、有司追而及之。臨河未渡,是夕內人相泣。上遣人目間准,方飲酒鼾睡。明日又有言金陵之謀者,上意動。准固請渡河,議數日不決。准出見高烈武王瓊,謂之曰:「子為上將,視國危不一言耶?」瓊謝之,乃複入,請召問從官,至皆默然,上欲南下。准曰:「是棄中原也!」又欲斷橋因河而守,准曰:「是棄河北也!」上搖首曰:「儒者不知兵。」准因請召諸將,瓊至,曰:「蜀遠,欽若之議是也,上與後宮禦樓船,浮汴而下,數日可至。」眾皆以為然,准大驚,色脫。瓊又徐進曰:「臣言亦死,不言亦死,與其事至而死,不若言而死。〔邊批:此舉全得高公力,上所信者,武臣也。〕今陛下去都城一步,則城中別有主矣,吏卒皆北人,家在都下,將歸事其主,誰肯送陛下者,金陵亦不可到也。」准又喜過望,曰:「瓊知此,何不為上駕?」瓊乃大呼「逍遙子」,准掖上以升,遂渡河,幸澶淵之北門。遠近望見黃蓋,諸軍皆踴躍呼萬歲,聲聞數十裡。契丹氣奪,來薄城,射殺其帥順國王撻覽,敵懼,遂請和。 〔馮按〕 是役,准先奏請,乘契丹兵未逼鎮、定,先起定州軍馬三萬南來鎮州,又令河東兵出土門路會合,漸至邢、洺,使大名有恃,然後聖駕順動。又遣將向東旁城塞牽拽,又募強壯入虜界,擾其鄉村,俾虜有內顧之憂。又檄令州縣堅壁,鄉村入保,金幣自隨,穀不徙者,隨在瘞藏。寇至勿戰,故虜雖深入而無得。方破德清一城,而得不補失,未戰而困。若無許多經略,則渡河真孤注矣。 金主亮南侵,王權師潰昭關,帝命楊存中就陳康伯議,欲航海避敵。康伯延之入,解衣置酒。帝聞之,已自寬。明日康伯入奏曰:「聞有勸陛下幸海趨閩者,審爾,大事去矣!盍靜以待之?」一日,帝忽降手詔曰:「如敵未退,散百官。」康伯焚詔而後奏曰:「百官散,主勢孤矣。」帝意始堅。康伯乃勸帝親征。 〔馮評〕 遲魏之帝者,一周瑜也;保宋之帝者,一寇准也;延宋之帝者,一陳康伯也。 王素 初,原州蔣偕建議築大蟲巉堡,宣撫使王素聽之。役未具,敵伺間要擊,不得成。偕懼,來歸死。王素曰:「若罪偕,乃是墮敵計。」責偕使畢力自效。總管狄青曰:「偕往益敗,不可遣。」素曰:「偕敗,則總管行;總管敗,素即行矣。」青不敢複言,偕卒城而還。 種世衡 種世衡既城寬州,苦無泉。鑿地百五十尺,見石,工徒拱手曰:「是不可井矣!」世衡曰:「過石而下,將無泉邪?爾其屑而出之,凡一畚,償爾一金!」複致力,過石數重,泉果沛然,朝廷因署為清澗城。 韓浩 夏侯惇守濮陽,呂布遣將偽降,徑劫質惇,責取貨寶。諸將皆束手,韓浩獨勒兵屯營門外,敕諸將案甲毋動。諸營定,遂入詣惇所,叱劫質者曰:「若等凶頑,敢劫我大將軍,乃複望生耶?吾受命討賊,寧能以一將軍故縱若?」因涕泣謂惇曰:「當奈國法何?」促召兵擊劫質者,劫質者惶遽,叩頭乞貲物。浩竟捽出斬之,惇得免。曹公聞而善之,因著令,自今若有劫質者,必並擊,勿顧質,由是劫質者遂絕。 寇恂 高峻久不下,光武遣寇恂奉璽書往降之。恂至,峻第遣軍師皇甫文出謁,辭禮不屈,恂怒,請誅之。諸將皆諫,恂不聽,遂斬之。遣其副歸,告曰:「軍師無禮,已戮之矣。欲降即降,不則固守!」峻恐,即日開城門降,諸將皆賀,因曰:「敢問殺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計者也,〔邊批:千金不可購。今自送死,奈何失之?〕 今來辭意不屈,必無降心。全之則文得其計,殺之則峻亡其膽,是以降耳。〕 〔馮述評〕 唐僖宗幸蜀,懼南蠻為梗,許以婚姻。蠻王命宰相趙隆眉、楊奇鯤、段義宗來朝行在,且迎公主。高太尉駢自淮南飛章雲:「南蠻心膂,唯此數人,請止而鴆之。」迄僖宗還京,南方無虞,此亦寇恂之余智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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