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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詰奸(3)


  耿叔台

  某禦史巡按蜀中,交代,亡其貲。新直指至,又穴而月去篋焉。成都守耿叔台〔定力〕察胥隸皆更番,獨仍一饔人,亟捕之。直指恚曰:「太守外不能詰盜,乃拘吾臥榻梗治耶?」固以請。比至,詰之曰:「吾視穴痕內出,非爾而誰?」即咋舌伏辜。

  張鷟

  張鷟為河陽縣尉日,有一客驢韁斷,並鞍失之,三日訪不獲,告縣。鷟推勘急,夜放驢出而藏其鞍,可直五千錢,鷟曰:「此可知也。」令將卻籠頭放之,驢向舊喂處,搜其家,得鞍於草積下。

  李複亨

  李複亨年八十登進士第,調臨晉主簿。護送官馬入府,宿逆旅,有盜殺馬。複亨曰:「不利而殺之,必有仇者。」盡索逆旅商人過客,同邑人橐中盛佩刀,謂之曰:「刀蔑馬血,火煆之則刃青。」其人款伏,果有仇。

  以提刑薦遷南和令,盜割民家牛耳。複亨盡召裡人至,使牛家牽牛遍過之,至一人前,牛忽驚躍,詰之,乃引伏。

  〔馮述評〕

  煆刀而得盜,所以貴格物也。然廬州之獄,官不能決,而老吏能決之,故格物又全在問察。

  太常博士李處厚知廬州縣,有一人死者,處厚往驗,悉糟胾灰湯之法不得傷跡。老書吏獻計:以新赤油傘日中覆之,以水沃屍,其跡必見,如其言,傷痕宛然。

  向敏中

  向敏中在西京時,有僧暮過村求寄宿,主人不許,於是權寄宿主人外車廂。夜有盜自牆上扶一婦人囊衣而出,僧自念不為主人所納,今主人家亡其婦人及財,明日必執我。因亡去。誤墮眢井,則婦人已為盜所殺,先在井中矣。明日,主人蹤跡得之,執詣縣,僧自誣服,誘與俱亡,懼追者,因殺之投井中,暮夜不覺失足,亦墜;贓在井旁,不知何人取去。獄成言府,府皆平允,獨敏中以贓不獲致疑,乃引僧固問,得其實對。敏中密使吏出訪,吏食村店,店嫗聞自府中來,問曰:「僧之獄何如?」吏紿之曰:「昨已笞死矣。」嫗曰:「今獲賊何如?」曰:「已誤決此獄,雖獲賊亦不問也。」嫗曰:「言之無傷矣,婦人者,乃村中少年某甲所殺也。」指示其舍,吏就舍中掩捕獲之。案問具服,並得其贓,僧乃得出。

  〔馮述評〕

  前代明察之官,其成事往往得吏力。吏出自公舉,故多可用之才。今出錢納吏,以吏為市耳,令訪獄,便鬻獄矣;況官之心猶吏也,民安得不冤?

  錢藻

  錢藻備兵密雲,有二京軍劫人於通州。獲之,不服,州以白藻。二賊恃為京軍,出語無狀,藻乃移甲於大門之外,獨留乙鞫問數四,聲色甚厲,已而握筆作百許字,若錄乙口語狀,遣去。隨以甲入,紿之曰:「乙已吐實,事由於汝,乙當生,汝當死矣!」甲不意其紿也,忿然曰:「乙本首事,何委於我?」乃盡白乙首事狀,藻出乙證之,遂論如法。

  吉安某老吏

  吉安州富豪娶婦,有盜乘人冗雜,入婦室,潛伏床下,伺夜行竊。不意明燭達旦者三夕,饑甚奔出,執以聞官,盜曰:「吾非盜也,醫也,婦有癖疾,令我相隨,常為用藥耳。」宰詰問再三,盜言婦家事甚詳,蓋潛伏時所聞枕席語也。宰信之,逮婦供證,富家懇免,不從。謀之老吏,吏白宰曰:「彼婦初歸,不論勝負,辱莫大焉。盜潛入突出,必不識婦,若以他婦出對,盜若執之,可見其誣矣。」宰曰:「善。」選一妓,盛服輿至,盜呼曰:「汝邀我治病,乃執我為盜耶?」宰大笑,盜遂伏罪。

  周新

  周新按察浙江,將到時,道上蠅蚋迎馬首而聚,使人尾之,得一暴屍,唯小木布記在。及至任,令人市布,屢嫌不佳,別市之,得印志者。鞫布主,即劫布商賊也。

  一日視事,忽旋風吹異葉至前,左右言城中無此木,獨一古寺有之,去城差遠。新悟曰:「此必寺僧殺人,埋其下也,冤魂告我矣。」發之,得婦屍,僧即款服。

  〔馮按〕

  新,南海人,由鄉科選禦史,剛直敢言,人稱為「冷面寒鐵」。公在浙多異政,時錦衣紀綱擅寵,使千戶往浙緝事,作威受賂。新捕治之,千戶走脫,訴綱,綱構其罪,殺之。嗚呼!公能暴人冤,而身不能免冤死,天道可疑矣!

  吳複

  溧水人陳德,娶妻林歲余,家貧傭於臨清。林績麻自活,久之,為左鄰張奴所誘,意甚相愜。曆三載,陳德積數十金囊以歸,離家尚十五裡,天暮且微雨。德慮懷寶為累,乃藏金于水心橋第三柱之穴中,徒步抵家。而林適與張狎,聞夫叩門聲,匿床下,既夫婦相見勞苦,因敘及藏金之故,比晨往,而張已竊聽,啟後扉出,先掩有之矣。林心不在夫,既聞亡金,疑其誑,怨詈交作。時署縣事者晉江吳複,有能聲,德為訴之,吳笑曰:「汝以腹心向妻,不知妻別有腹心也,」拘林至,嚴訊之,林呼枉,德心憐妻,願棄金,吳叱曰:「汝詐失金,戲官長乎?」置德獄中,而釋林以歸,隨命吏人之黠者為丐容,造林察之,得張與林私問慰狀。吳並擒治,事遂白。

  〔馮述評〕

  一雲,此亦廣東周新按察浙江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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