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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詰奸(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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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檟 範檟,會稽人,守淮安。景王出藩,大盜謀劫王,布党起天津至鄱陽,分徒五百人,往來游奕。一日晚衙罷,門卒報有貴客入僦潘氏園寓孥者,問:「有傳牌乎?」曰:「否。」命詗之,報曰:「從者眾矣,而更出入。」心疑為盜,陰選健卒數十,易衣帽如莊農,曰:「若往視其徒入肆者,陽與飲,飲中挑與鬥,相執縶以來。」而戒曰:「勿言捕賊也。」卒既散去,公命輿謁客西門,過街肆,持者前訴,即收之。比反,得十七人。陽怒駡曰:「王舟方至,官司不暇食,暇問汝鬥乎?」叱令就系。入夜,傳令儆備,而令吏飽食以需。漏下二十刻,出諸囚於庭,厲聲叱之,吐實如所料。即往捕賊,賊首已遁。所留孥,妓也。於是飛騎馳報徐、揚諸將吏,而斃十七人于獄,全賊潰散。 總轄 臨安有人家土庫中被盜者,蹤跡不類人出入,總轄謂其徒曰:「恐是市上弄猢猻者,試往脅之;不伏,則執之;又不伏,則令唾掌中。」如其言,其人良久覺無唾可吐,色變俱伏。乃令猢猻從天窗中入內取物。或謂總轄何以知之,曰:「吾亦不敢取必,但人之驚懼者,必無唾可吐,姑以卜之,幸而中耳。」 又一總轄坐在壩頭茶坊內,有賣熟水人,持兩銀盃,一客衣服濟然若鉅賈者,行過就飲,總轄遙見,呼謂曰:「吾在此,不得弄手段。將執汝。」客慚悚謝罪而去。人問其故,曰:「此盜魁也,適飲湯,以兩手捧盂,蓋陰度其廣狹,將作偽者以易之耳。」 比韓王府中忽失銀器數件,掌器婢叫呼,為賊傷手,趙從善尹京,命總轄往府中,測試良久,執一親僕訊之,立服。歸白趙雲:「適視婢瘡口在左手,〔邊批:拒刃者必以右手。〕蓋與僕有私,竊器與之,以刃自傷,謬稱有賊;而此僕意思有異於眾,是以得之。」 董行成 唐懷州河內縣董行成能策賊。有一人從河陽長店盜行人驢一頭並皮袋,天欲曉至懷州。行成至街中一見,呵之曰:「個賊在!」即下驢承伏。人問何以知之,行成曰:「此驢行急而汗,非長行也;見人則引驢遠過,怯也。以此知之。」捉送縣,有頃,驢主已蹤至矣。 張小舍 相傳維亭張小舍善察盜。偶行市中,見一人衣冠甚整,遇荷草者,捋取數莖,因如廁,張俟其出,從後叱之,其人惶懼,鞫之,盜也。又嘗于暑月游一古廟之中,有三四輩席地鼾睡,傍有西瓜劈開未食,張亦指為盜而擒之。果然,或叩其術,張曰:「入廁用草,此無賴小人,其衣冠必盜來者;古廟群睡,夜勞而晝倦;劈西瓜以辟蠅也。」時為之語雲:「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維亭張小舍。」〔舍,吳章沙,去聲。〕後遇瞽丐於途,疑而跡之,見其跨溝而過,擒焉,果盜魁。其瞽則偽也,請以重賂免,期某日,過期不至,久之,張複遇於途,責以渝約,盜曰:「已輸于臥床之左足,但夜至,不敢驚寢耳。」張猶未信,曰:「以何為征?」盜即述是夜其夫婦私語,張始大駭,歸視床足,有物系焉,如所許數,兼得一利刃,悚然曰:「危哉乎?」自是察盜頗疏。 〔馮評〕 小舍智,此盜亦智。小舍先察盜,智;後疏於察盜,更智。 蘇無名 天后時,嘗賜太平公主細器寶物兩食盒,所直黃金百鎰。公主納之藏中,歲餘,盡為盜所得。公主言之,天后大怒,召洛州長史謂曰:「三日不得盜,罪死!」長史懼,謂兩縣主盜官曰:「兩日不得賊,死!」尉謂吏卒、遊徼曰:「一日必擒之,擒不得,先死!」吏卒、遊徼懼,計無所出。衢中遇湖州別駕蘇無名,素知其能,相與請之至縣。尉降階問計,無名曰:「請與君求對玉階,乃言之。」於是天后問曰:「卿何計得賊?」無名曰:「若委臣取賊,無拘日月,且寬府縣,令不追求,仍以兩縣擒盜吏卒盡以付臣,為陛下取之,亦不出數日耳。」天后許之。無名戒吏卒緩至月餘。值寒食,無名盡召吏卒約曰:「十人五人為侶,於東門北門伺之,見有胡人與党十餘,皆縗絰相隨出赴北邙者,可踵之而報。」吏卒伺之,果得,馳白無名曰:「胡至一新塚,設奠,哭而不哀,既撤奠,即巡行塚旁,相視而笑。」無名喜曰:「得之矣。」因使吏卒盡執諸胡,而發其塚,剖其棺視之,棺中盡寶物也。奏之,天后問無名:「卿何才智過人而得此盜?」對曰:「臣非有他計,但識盜耳。當臣到都之日,即此胡出葬之時,臣見即知是偷,但不知其葬物處。今寒食節拜掃,計必出城,尋其所之,足知其墓。設奠而哭不哀,明所葬非人也;巡塚相視而笑,喜墓無損也。向若陛下迫促府縣擒賊,賊計急,必取之而逃。今者更不追求,自然意緩,故未將出。」天后曰:「善。」贈金帛,加秩二等。 陳懋仁 陳懋仁《泉南雜誌》雲,城中一夕被盜,捕兵實為之。招直巡兩兵,一以左腕,一以胸次,俱帶黑傷而不腫裂,謂賊棍毆,意在抵飾。當事督責司捕,辭甚厲,餘意棍毆處未有不致命且折,亦未有不腫,且裂者。無之,是必贗作,問諸左右曰:「吾鄉有草可作傷色者,爾泉地雲何?」答曰:「此名『千里急』。」餘令取搗碎,別塗兩人如其處,少焉成黑,以示兩兵,兩兵愕然,遂得奸狀。自是向道絕,而外客無所容也。 〔馮述評〕 按《本草》,千里急,一名千里及,藤生道旁籬落間,葉細而厚,味苦平,小有毒,治疫氣結黃症蠱毒,煮汁服取吐下,亦敷蛇犬咬,不入眾藥。此草可染膚黑,如鳳仙花可染指紅也。 某京師指揮 京師有盜劫一家,遺一冊,旦視之,盡富室子弟名。書曰:「某日某甲會飲某地議事。」或「聚博挾娼」云云,凡二十條。以白於官,按冊捕至,皆桚弛少年也,良以為是。各父母謂諸兒素不逞,亦頗自疑。及群少飲博諸事悉實,蓋盜每偵而籍之也。少年不勝榜毒,誣服。訊賄所在,浪言埋郊外某處,發之悉獲。諸少相顧駭愕雲:「天亡我!」遂結案伺決,一指揮疑之而不得其故,沉思良久,曰:「我左右中一髯,職豢馬耳,何得每訊斯獄輒侍側?」因複引囚鞫數四,察髯必至,他則否。猝呼而問之,髯辭無他。即呼取炮烙具,髯叩頭請屏左右,乃曰:「初不知事本末,唯盜賂奴,令每治斯獄,必記公與囚言馳報,許酬我百金。」乃知所發贓,皆得報宵瘞之也。髯請擒賊自贖,指揮令數兵易雜衣與往,至僻境,悉擒之,諸少乃得釋。 〔馮述評〕 成化中,南郊事竣,撤器,失金瓶一。有庖人執事瓶所,捕之系獄,不勝拷掠,竟誣服。詰其贓,謬曰:「在壇前某地。」如言覓之,不獲。又系之,將斃焉。俄真盜以瓶系金絲鬻於市,市人疑之,聞於官,逮至,則衛士也。招雲:「既竊瓶,急無可匿,遂瘞於壇前,只捩取系索耳。」發地,果得之,比庖人謬言之處相去才數寸,使前發者稍廣咫尺,則庖人死不白矣,豈必豢馬髯在側乃可疑哉?訊盜之難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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