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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得情(2)


  尹見心

  民有利侄之富者,醉而拉殺之於家。其長男與妻相惡,欲借奸名並除之,乃操刃入室,斬婦首,並取拉殺者之首以報官。時知縣尹見心方於二十裡外迎上官,聞報時夜已三鼓。見心從燈下視其首,一首皮肉上縮,一首不然,即詰之曰:「兩人是一時殺否?」答曰:「然。」曰:「婦有子女乎?」曰:「有一女方數歲。」見心曰:「汝且寄獄,俟旦鞫之。」別發一票,速取某女來,女至,則攜入衙,以果食之,好言細問,竟得其情,父子服罪。

  王佐

  王佐守平江,政聲第一,尤長聽訟。小民告捕進士鄭安國酒。佐問之,鄭曰:「非不知冒刑憲,老母飲藥,必酒之無灰者。」佐憐其孝,放去,複問:「酒藏床腳笈中,告者何以知之,豈有出入而家者乎?抑而奴婢有出入者乎?」以幼婢對,追至前得與民奸狀,皆仗脊遣,聞者稱快。

  殷雲霽

  正德中,殷雲霽(字近夫)知清江,縣民朱鎧死于文廟西廡中,莫知殺之者。忽得匿名書,曰:「殺鎧者某也。」某系素仇,眾謂不誣。雲霽曰:「此嫁賊以緩治也。」問左右:「與鎧狎者誰?」對曰:「胥姚。」雲霽乃集群胥於堂,曰:「吾欲寫書,各呈若字。」有姚明者,字類匿名書,詰之曰:「爾何殺鎧?」明大驚曰:「鎧將販于蘇,獨吾侯之,利其貲,故殺之耳。

  周紆

  周紆為召陵侯相。廷掾憚紆嚴明,欲損其威。侵晨,取死人斷手足,立寺門。紆聞輒往,至死人邊,若與共語狀,陰察視口眼有稻芒,乃密問守門人曰:「夕誰載槁入城者?」門者對:「唯有廷掾耳。」乃收廷掾,拷問具服,後人莫敢欺者。

  高子業

  高子業初任代州守,有諸生江槔與鄰人爭宅址。將哄,陰刃族人江孜等,匿二屍圖誣鄰人。鄰人知,不敢哄,全畀以宅,槔埋屍室中。數年,槔兄千戶楫枉殺其妻,槔嗾妻家訟楫,並誣楫殺孜事,楫拷死,無後,與弟盤重襲楫職。訟上監司台,付子業再鞫。業問槔以孜等屍所在,槔對曰:「楫殺孜埋屍其室,不知所在。」曰:「楫何事殺孜?」槔愕然,對曰:「為槔爭宅址。」曰:「爾與同宅居乎?」對曰:「異居。」曰:「為爾爭宅址,殺人埋屍己室,有斯理乎?」問吏曰:「搜屍槔室否?」對曰:「未也。」乃命搜槔室,掘地得二屍于槔居所,刃跡宛然,槔服罪。州人曰:「十年冤獄,一旦得雪。」

  州豪吳世傑誣族人吳世江奸盜,拷掠死二十餘命,世江更數冬不死。子業覆獄牘,問曰:「盜贓布裙一,穀數斛。世江有田若廬,富而行劫,何也。」世傑曰:「賊餌色。」即呼姦婦問之曰:「盜奸若何?」對曰:「奸也。」「何時?」曰:「夜。」曰:「夜奸何得識賊名?」對曰:「世傑教我賊名。」世傑遂伏誣殺人罪。

  程戡

  程戡知處州。民有積仇者。一日諸子謂其母曰:「母老且病,恐不得更議,請以母死報仇。」乃殺其母,置仇人之門,而訴於官。仇者不能自明,戡疑之,僚屬皆言無足疑。戡曰:「殺人而自置於門,非可疑耶?」乃親自劾治,具得本謀。

  張舉

  張舉為句章令,有妻殺其夫,因放火燒舍,詐稱夫死於火。其弟訟之,舉乃取豬二口,一殺一活,積薪焚之,察死者口中無灰,活者口中有灰,因驗夫口,果無灰,以此鞫之,妻乃服罪。

  陳騏

  陳騏為江西僉憲。初至,夢一虎帶三矢,登其舟。覺而異之。會按問吉安女子謀殺親夫事,有疑。初,女子許嫁庠生,女富而夫貧,女家恒周給之。其夫感激,每告其友周彪,彪家亦富,聞其女美,欲求婚而無策,後貧士親迎時,彪與偕行,諺謂之「伴郎」。途中貧士遇盜殺死,貧士父疑女家嫌其貧,使人故要于路,謀殺其子,意欲他適,不知乃彪所謀,欲得其女也。訟於官。問者按女有奸謀殺夫,騏呼其父問之,但雲:「女與人有奸。」而不得其主名。使穩婆驗其女,又處子,乃謂其父曰:「汝子交與誰最密?」曰:「周彪。」騏因思曰:「虎帶三矢而登舟,非周彪乎。況彪又伴其親迎,夢為是矣。」越數日,偽移檄吉安,取有學之士修郡志,而彪名在焉,既至,騏設饌以飲之,酒半,獨召彪於後堂,屏左右,引手嘆息,陽謂之曰:「人言汝殺貧士而取其妻,吾憐汝有學,且此獄一成,不可複反。汝當吐實。吾救汝。」彪錯愕戰慄。跪而悉陳,騏錄其詞。潛令人捕同謀者。一訊而獄成,一郡驚以為神。

  範檟

  范檟為淮安守,時民家子徐柏,及婚而失之,父訴府,檟曰:「臨婚當不遠遊,是為人殺耶?」父曰:「兒有力,人不能殺也。」久之莫決,一夕秉燭坐,有濡衣者,臂系甓,僂而趨,默詫曰:「噫!是柏魂也,而系甓,水死耳!」明日問左右曰:「何池沼最深者,吾欲暫遊。」對曰某寺,遂輿以往。指池曰:「徐柏屍在是。」網之不得,將還。忽泡起如沸,複於下獲焉,召其父視之,柏也。然莫知誰殺,檟念柏有力,殺柏者當勍。一日忽下令曰:「今亂初已,吾欲簡健者為快手。」選竟,視一人反襖,脫而觀之,血漬焉,呵曰:「汝何殺人?」曰:「前陣上涴耳。」解其裡,血漬沾纊。檟曰:「倭在夏秋,豈須襖,殺徐柏者汝也。」遂具服,雲:「以某童子故。」執童子至,曰:「初意汝戲言也,果殺之乎?」一時稱為神識。

  楊評事

  湖州趙三與周生友善,約同往南都貿易,趙妻孫不欲夫行,已鬧數日矣。及期黎明,趙先登舟,因太早,假寐舟中,舟子張潮利其金,潛移舟僻所沉趙,而複詐為熟睡,周生至,謂趙未來,候之良久,呼潮往促,潮叩趙門,呼,三娘子。」因問:「三官何久不來?」孫氏驚曰:「彼出門入矣,豈尚未登舟耶?」潮複周,周甚驚異,與孫分路遍尋,三日無蹤,周懼累,因具牘呈縣。縣尹疑孫有他故,害其夫,久之,有楊評事者閱其牘,曰:「叩門便叫三娘子,定知房內無夫也。」以此坐潮罪,潮乃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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