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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億中(3)


  李晟

  唐德宗時,吐蕃尚結贊請和,欲得渾瑊為會盟使,謬曰:「渾侍中信厚聞於異域,必使主盟。」瑊發長安,李晟深戒之,以盟所為備不可不嚴。張延賞言於上曰:「晟不欲盟好之成,故戒瑊以嚴備;我有疑彼之形,則彼亦疑我矣,盟何由成?」上乃召瑊,戒以「推誠待虜,勿為猜疑」,已而瑊奏:「吐蕃決以辛未盟。」延賞集百官,以瑊表示之,晟私泣曰:「吾生長西陲,備諳虜情,所以論奏,但恥朝廷為犬戎所侮耳。」將盟,吐蕃伏精騎數萬於壇西,瑊等皆不知,入幕易禮服,虜伐鼓三聲,大噪而至。瑊自幕後出,偶得他馬乘之,唐將卒皆東走。虜縱兵追擊,或殺或擒之,是日,上謂諸相曰:「今日和戎息兵,社稷之福。」馬燧曰:「然。」柳渾曰:「戎狄豺狼,非盟誓可結,今日之事,臣竊憂之。」李晟曰:「誠如渾言。」上變色曰:「柳渾書生,不知邊計,大臣亦為此言耶?」皆伏地頓首謝,因罷朝。是日虜劫盟信至,上大驚,明日謂渾曰:「卿書生,乃能料敵如此之審耶?」

  〔馮述評〕

  初,吐蕃尚結贊惡李晟、馬燧、渾瑊,曰:「去三人則唐可圖也。」於是離間李晟,因馬燧以求和,欲執渾瑊以賣燧,使並獲罪,因縱兵直犯長安,會失瑊而止,尚結贊又歸燧之兄子弇,曰:「河曲之役,春草未生,吾馬饑,公若渡河,我無種矣,賴公許和,謹釋弇以報。」帝聞之,奪燧兵權。尚結贊之譎智,亦虜中之僅見者。

  王瓊

  嘉靖初年,北虜嘗寇陝西,犯花馬池,鎮巡惶遽,請兵策應。事下九卿會議,本兵王憲以為必當發,否恐失事。眾不敢異。王瓊時為塚宰,獨不肯,曰:「我自有疏。」即奏雲:「花馬池是臣在邊時所區畫,防守頗嚴,虜必不能入;縱入,亦不過擄掠;彼處自足防禦,不久自退。若遣京軍遠涉邊境,道路疲勞,未必可用,而沿途騷擾,害亦不細,倘至彼而虜已退,則徒勞往返耳。臣以為不發兵便。」然兵議實本兵主之,竟發六千人,命二遊擊將之以往。〔邊批:只是不深知晉溪故。〕至彰德,未渡河,已報虜出境矣。

  〔按〕

  晉溪在西北,修築花馬池一帶邊牆,命二指揮董其役。二指揮甚效力,邊牆極堅,且功役亦不甚費,有羨銀二千餘,持以白晉溪。晉溪曰:「此一帶城牆,實西北要害去處,汝能盡心了此一事,此瑣瑣之物何足問,即以賞汝。」後北虜犯邊,即遣二指揮提兵禦之,二人爭先陷陣,其一竟死於敵。晉溪籌邊智略類如此。

  又晉溪總制三邊時,每一巡邊,雖中火亦費百金,未嘗折幹,到處皆要供具,燒羊亦數頭,凡物稱是。晉溪不數臠,盡撤去,散於從官,雖下吏亦沾及。故西北一有警,則人人效命。當時法網疏闊,故豪傑得行其意;使在今日,則台諫即時論罷矣。

  梅衡湘播州監軍,行時請帑金三千備犒賞之需,及事定,所費僅四百金,登籍報部,無分毫妄用。雖性生手段大小不同,要亦時為之也。

  韋孝寬

  韋孝寬鎮玉壁,念汾州之北、離石以南,悉是生胡,抄掠居人,阻斷河路,而地入于齊。孝寬欲當其要處置一大城,乃於河西征役徒十萬,甲士百人,遣開府姚嶽監築之。嶽以兵少為難,孝寬曰:「計成此城十日即畢,彼去晉州四百餘裡,一日創手,二日魏境始知。設令晉州徵兵,二日方集,謀議之間,自稽三日,計其軍行,二日不到,我之城隍足為辦矣。」乃令築之。又令汾水以南,傍介山、稷山諸村,所在縱火。齊人謂是軍營,遂收兵自固。版築克就,卒如孝寬言。

  劉惔

  漢主李勢驕淫,不恤國事。桓溫帥師伐之,拜表即行。朝廷以蜀道險遠,溫眾少而深入,皆以為憂,唯劉惔以為必克。或問其故,惔曰:「以博知之:溫,善博者也,不必得,則不為。但恐克蜀之後,專制朝廷耳。」

  〔按〕

  惔每奇溫才,而知其有不臣之志,謂會稽王昱曰:「溫不可使居形勢之地。」昱不從。及溫既克蜀,昱憚其威名,乃引殷浩以抗之,由是浸成疑貳。至浩北伐無功,而溫遂不可制矣。

  楊廷和

  彭澤將西討流賊鄢本恕等,入問計廷和。廷和曰:「以君才,賊何憂不平?所戒者班師早耳。」澤後破誅本恕等,奏班師,而餘黨複蝟起,不可制。澤既發而複留,乃歎曰:「楊公之先見,吾不及也!」

  〔馮述評〕

  張英國三定交州而竟不能有,以英國之去也。假使如黔國故事,俾英國世為交守,雖至今郡縣可矣。故平賊者,勝之易,格之難,所戒於早班師者,必有一番安戢鎮撫作用,非僅僅仗兵威以脅之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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