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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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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某,邑之富室僕,性詭譎,善迎合主意,主甚悅寵。先有老僕殷某,樸拙無才,主人得李,益厭之,以故逐去,抑鬱而死。李愈得主歡,事之巨細皆任之。一旦,方出門,門旁立二公人,以索系其項,雲:「殷某控汝,須到案質對。」問:「何事被控?」役雲「不知」,遂牽之去。三人同走,俱貼牆陰。每過橫巷透日光處,便覺如隔溪水,須待人來,始隨其農影過之。至城隍祠,李驚問故,役雲:「入自知之,何勞絮聒?」既入,則商賈雲集,公役紛繁,居然衙署。引李至一矮屋,扃閉而去。屋中漆黑,莫辨朝昏。曆有二晝夜,饑腸雷動,愁思火燔,焦燥不可言狀。忽役來謂曰:「今日不審,聊放汝還。」 李出,尋途而返。至家門,爽然而蘇,蓋死去三日矣。初,李為二役攝去,身倒主人門外,口氣如絲,身猶未冷,使舁至其家。至是始醒,奄奄遂如抱病,數日略能舉步,又為二鬼勾去,越二日遣還。計半載,五入陰曹,往來直如熟境。李甚厭懼,謂二鬼曰:「賞罰生死,即求速決,數被糾纏,實不能耐。」旁一人笑曰:「君何太迂,陰曹與陽世相同,公門可白手入乎?」 李爽然曰:「放歸當有以報厚意,但乞二兄援手耳。」役雲:「敢不效力!但公差不自由,有疏照拂。然延遲幾日,即可判審。歸請敬候,有確信,當走相延。至於酬賞,則一聽之於君耳。」李蘇,謀諸婦,使央主人。主人賜錢十貫,貨冥鏹香楮焚化。是夜役來,握手殷勤,笑容可掬,相將至衙外偏室坐。片刻,有人負鐵錢十串、白金數十錠置地上,曰:「李君所贈之物。」交役而去。役雲:「蒙君厚賄,敢不盡心。今日不審,不復相見。」旋聞衙鼓彭彭,聲如雷震。役雲:「官升堂矣。」導李入,立堂下。 階左覆一黃銅大釜,高幾如發,二健夫監守其側,有犯人至,即以鐵鍤掀起,推入釜下。中有坑如井,見人首半露,攢動甚眾。忽堂上呼李名,李伏墀下,仰視堂中,漆漆然暗不辨物,惟見上坐神人,方面長髯,白如敷粉,迥不獰惡。至其衣冠服色,則不得辨也。神問:「汝因何事而殺殷某?」李叩首,力辨其無。神命左右取冊檢視。須臾又雲:「固非汝殺,然汝煬灶媚主,罪亦當責。今姑看爾後效,且放爾還。日後不速改過,定置汝於拔舌獄中。」李唯唯。旋命杖殷三十,責其誣告之罪。即聞拷比聲,殷哀號乞免聲。循聲偷視,杳不可見。神命釋李。徑牽下,開其鎖,引至故處,眾役來賀,溫語百端,送李還。途間饑渴,欲買飲食,徑急止之曰:「食冥中物,即勿能還矣。不然,君到此間,我輩交好,焉有不勉備東道者?」至家,役辭去,李霍然蘇。自此,健壯如昔,長齋奉佛,勉為善焉。 醉茶子曰: 白手難入公門,陰陽相等,不令人生不能伸冤、沒不能報怨哉?然堂上片言,曲直立判,非聰明正直者,其孰能之?而貪隸好財,遂令冤苦壅于上聞,不亦可慨哉!予邑賈君子貞孝廉之兄,晝寢,夢至城隍廟,入門一探,為人捉住,壓於釜底。其中迭肩壓骨,厥人甚夥,悶不可言。視釜下一隙,微露光明,伏身蛇行而出,尋路遁歸。一路所經景物歷歷在目,至家始醒。曾見巷內有一賣食物者,是其素識,令人視之,果如所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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