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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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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偉元邁,新安人也。攜其父舜申所述《乙巳泗州錄》、《己酉避亂錄》二書相示,敘俶擾時事,文雖不工,頗得其實,今列於後: 《乙巳泗州錄》雲:宣和乙巳,子家寓居泗州之教授廳,適在寶積門,出門即淮河。有友一二人在南山,如鄭況仰荀,其父為發運司屬官,廨宇在焉。以故無三五日予不至南山。常時至彼講論文字,談說時事。是時,朱勔父子正得志,勢位炎炎。每上下京浙,則稱往來降禦香,其實欲所過州縣將迎之勤也。是年秋,朱汝賢自浙中來,以降禦香,泗州官吏迎于{阝歨}山。{阝歨}山,出城四裡許,在淮南西岸,過是無路可行,故止於此邀迎其船。汝賢傳指揮,到城中亭子上相見,官吏皆回候於亭。及船至亭,通名,典謁者曰:「承宣歇息矣。」候久之,令再通,曰:「睡著矣。」抵暮,方見守倅而已。傍觀者見其驕傲,皆為之不平。予輩時談此事于南山,曰:「我輩恐未死,且看朱勔父子終竟如何。」其冬,金人入寇抵都城,上皇避位,日聞京師事不一。未幾,朱勔首以小{舟刃}子東下,曰勔已放歸田裡矣。不敢出見人,人亦不顧之。日有京師權貴與中官下來者頗多,皆著皁衫而系皁縧,行於街市。又幾日,曰上皇已在發運司行衙矣。人初不信,及往觀,但見座船一隻,泊于河步,以結徼壁矢張於船前。問之,上皇果在,衙中侍衛蕭然。又數日,軍馬才到,市上皁衫貴人益多。凡前此聞所貴幸宦侍之用事者,問之,往往在焉。俄又聞童貫亦至,或有見坐帷帳中,黑肥,軀幹極大者,問之。童大王也。軍馬至,皆渡淮,駐于南山后。聞高俅于南山把隘。高俅之弟伸亦同在彼。因普照覺老請齋于南山,始知之。是時也,把隘南山,即已棄淮之北矣,實今日之先兆,亦自東京來至南山,無控扼之所也。俄又聞上皇登發運衙城上之亭,觀漁人取魚於淮。又旬日,上皇移幸而南。自是京師士民來者日夕繼踵,益知金兵叩城之事。以上皇益南,侍衛自京師而至益盛。一槖駞踏浮橋傾倒,遂入淮中,以負物之重,恐必不救也。又閱歲時,上皇駕還,皆親至塔下燒香。每入寺,寺中人皆驅出。施僧伽缽孟、袈裟,至親與著於身。先是,以普照寺大半為神霄玉清宮,至是,御筆畫圖,以半還寺。寺僧送駕出城,得御筆,歡喜。上皇初至寺時,寺之緊要屋宇還之益多。始所還,道流盡拆去門窗;及再還,即並所拆門窗得之,道流禠氣矣。明年秋,余同弟汝士往國學赴試,汝士預薦,而餘遭黜,獨還泗州侍親。時伯兄汝明再為監察禦史,汝士寓南台公廨,以待省試,因再遭圍,悶病幾死。蓋國學諸生例患腳氣,故染是病也。使予是年預薦,必死于京師。及聞太原失守,知淮泗不可居,借船于發運方孟卿,遂侍親來湖州,船才過閘即潮落,不可複開,而泗州尋亦亂矣。嗚呼!金敵憑陵,國家顛危,實上之人為權幸誘惑,造成此禍,而勔一人亦在數。蓋勔乃姑蘇市井人,始以高資交結近習,進奉花石,造御前什物,積二十年,職以充進奉監司。守令或忤其意,以故違御筆繩之。應造什物,皆科於州縣,所獻才及萬分之一,餘皆竊以自潤及分遺權幸,以徼恩寵。故勔建節旄,子侄官承宣觀察使,下逮廝役,日為橫行。媵妾亦有封號。勔與其子汝賢、汝功各立門戶,招權鬻爵,上至侍從,下至省寺,外則監司,以至州縣長吏官屬,由其父子以進者甚眾,貨賂公行,其門如市。於是勔之田產跨連郡邑,歲收租課十余萬石。甲第名園,幾半吳郡,皆奪士庶而有之者。居處園地悉擬宮禁,服食器用上僭乘輿,建禦容殿於私家。在京則以養種園為名,徙居民以為宅所。占官舟兵級月費錢糧,供其私用。及上皇禪位,放勔歸田裡,其假道泗州也,遮蔽船門,惟恐人知之,亦無面以見人。未幾,淵聖以台諫論勔,安置廣南,籍沒財產。既而取首級,家屬悉竄。以此觀之,宜乎召金人之禍,而致國家之顛危焉。然所以造禍者,豈止勔之一人耶?因思宣和間,京師奢侈正盛,一相識言曰:「《書》雲『內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牆。有一於此,未或不亡。』古人法度之嚴如此。是數者有一則必亡,豈有兼是數者,而複有逾於此者,安得無禍乎?」靖康果有其應。或曰:「若如此而無禍,則古人之言必妄,《詩》、《書》皆不足信者,而喋喋頗費辭說。」自念老矣,切慮遺忘,遂追思所見,筆之於冊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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