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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政門(1)


  錢宣靖公嘗率眾過河,號令軍伍,分佈行列,悉有規節,深為戍將所服。上知之,謂左右曰:「朕嘗見儒人談兵,不過講之於尊俎硯席之間,於文字則引孫吳,述形勢皆閒暇時清論,可也。責之於用,則罕有成功者。今若水亦儒,特曉武事,深可嘉也。」

  陳公執中知青州、兼一路安撫使,索民錢數萬貫修城,民間苦之。會賊王倫起沂州,入青州境,執中遣傅永吉掩擊,盡獲之。上聞之,嘉永吉以為能,超遷闔門使,入見,上稱美其功。永吉對曰:「臣非能有所成,皆陳執中授臣節度,臣奉行之,幸有成耳。」因極言執中之美。上益多永吉之讓,而賢執中,謂宰相曰:「陳執中在青州久,可召之。」遂以執中參知政事。

  張忠定公複知成都。公至府,問城中所屯兵,尚三萬人,無半月之食。公訪知鹽價素高,而廩有餘積,乃下其估,聽民得以米易鹽,於是民爭趨之,未逾月,得米數十萬斛。軍中喜而呼曰:「前所給米,皆雜糠土,不可食。今一一精好。此翁真善乾國事者!」

  薛公長孺為漢州通判,戍卒閉營門,放火殺人,謀殺知州、兵馬監押,有來告者,挺身叩營,諭之曰:「汝輩皆有父母妻子,何故作此事!然不與謀者,各在一邊。」於是不敢動,惟本謀者八人突門而出,散于諸縣,相繼捕獲。是時非公,則一城之人盡遭塗炭矣。

  種世衡將軍城青澗,元昊寇邊,有併吞關中之意,其將綱哩拉號雅哩克,王某號天都王,各統精兵於別部,元昊倚為心腹。將軍謀有以去之。有王嵩者為人堅朴,白于帥府,表充經略司指揮,凡居室、騎從、衣食之具,悉出將軍。嵩感恩既深,將軍反不禮,以奴畜之,或掠治械係數日。嵩乃不勝其苦,卒無一辭怨望。將軍知可任以事,居半年,召嵩,謂之曰:「吾將以事使汝。」嵩泣對曰:「嵩貧賤無狀,蒙將軍恩,致身榮顯,常誓以死報,而未知其所,況敢辭捶楚乎?」將軍乃遺雅哩克書,書辭大抵如世間問起居之儀,另以數語隱辭,書於尺素,且膏以蠟,置衲衣間,密縫之。告嵩此非瀕死不得泄,如泄之,當以負恩不能成吾事為言,並以畫龜一幅、棗一部為信牌,遺雅哩克。嵩受教,至雅哩克所居,致將軍命,出棗、龜投之。雅哩克知見侮,笑曰:「吾素奇種將軍,今何兒女子見識!」度嵩別有書,索之。嵩佯目左右,既而答以無有。雅哩克不敢匿,乃封其信上元昊。數日,元昊召雅哩克與嵩,俱西北行數百里,至一大城曰興州,先詣一官寺曰樞密院,次曰中書,有數番雜坐,雅哩克預焉。召嵩,庭詰將軍書問所在,嵩堅執前對,稍稍去巾櫛,加執縛,至於捶楚極苦嵩終不易其言。

  又數日,召入一官寺,廳事廣楹,皆垂斑竹箔,綠衣小豎立其左右。嵩意元昊宮室也,少頃箔中有人出,又以前問責之,曰:「若不速言,死矣!」嵩對如前,乃命曳出誅之。嵩大號,且言曰:「始將軍遣嵩密遺雅哩克書,戒不得妄泄。今不幸空死,不了將軍事。吾負將軍!吾負將軍!」箔中急,使人追問之,嵩具以對,乃褫衲衣取書以進。書入移刻,始命嵩就館,優待以禮。元昊於是疑雅哩克,陰遣愛將假為雅哩克,使于將軍。將軍知元昊所遣,未即見,命屬官日館勞之,問西夏山川地形,在興州左右,言則詳迫,雅哩克所部多不能悉,適擒西夏數人,因令隙中視之,夏人能言其姓名,果元昊使。將軍意決,乃見之。將軍燕服,據案坐,屬官皆朝衣,抱文籍鳧雁侍左右。於是賓贊引使者出,拜使者,傳雅哩克語,將軍慢罵元昊,而稱雅哩克有心內附,乃厚遣使者,曰:「為吾語若主,速決無遲留也。」度使者至,嵩即還,而雅哩克已報死矣。將軍知謀已行,因欲並間天都,又為置祭境上,作文書于版以吊,多述雅哩克與天都相結,有意本朝,悼其垂成而失。其文雜紙幣,伺有敵,至急大之以歸。版字不可遽滅,西夏得之,以獻元昊,天都以此亦得罪。元昊既失二將,久之始悟為將軍所賣,遂定講和之策。世衡嘗以罪怒一番落將,杖其背,僚屬為之請,莫能得。其人被杖已,奔趙元昊,甚親信之,得出入樞密院。歲餘,盡言得其機事以歸,眾乃知世衡用為間也。

  範文正公領延安,閱兵選將,日夕訓練,又親戒諸路,養兵蓄銳,毋得輕動。夏人聞之,相戒曰:「無以延州為意,今小範老子腹中自有數萬甲兵,不比大範老子可欺也。」戎人呼知州為老子,大範謂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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