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夜譚隨錄 | 上頁 下頁
自序


  子不語怪,此則非怪不錄,悖矣,然而意不悖也。夫天地至廣大也,萬物至紛賾也,有其事必有其理,理之所在,怪何有焉?聖人窮盡天地萬物之理,人見以為怪者,視之若尋常也。不然,鳳鳥河圖,商羊萍實,又保以稱焉?世人於目所未見,耳所未聞,一旦見之聞之,鮮不為怪者,所謂少所見而多所怪也。苟不以理窮,則人生世間,無論天地萬物廣大紛賾也,即一身之耳目口鼻,言笑動止,死生夢幻,何者非怪?不求其理,而以見聞所不及者為怪,悖也;既求其理,而猶以見聞所不及者為怪,悖之甚者也。

  予今年四十有四矣,未嘗遇怪,而每喜與二三酒朋,於酒觴茶榻間,滅燭談鬼,坐月說狐,稍涉匪夷,輒為記載,日久成帙,聊以自娛。昔坡公強人說鬼,豈曰用廣見聞,抑曰談虛無勝於言時事也。故人不妨妄言,己亦不妨妄聽。夫可妄言也,可妄聽也,而獨不可妄錄哉?雖然妄言妄聽而即妄錄之,是亦怪也。即《夜譚隨錄》,所謂為志怪之書也可。

  乾隆辛亥夏六月,霽園主人書于蛾術齋之南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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