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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四


  海外怪洋

  到觀中,廣南有海賈使帆,風逆,飄至一所。舟中一客,老於海道,起,四顧變色,語眾曰:「此海外怪洋,我昔年飄泛至此,百怪出沒,幾喪厥生,今不幸再來,性命未可知也!」至日沒,天水皆黃濁,有獨山峙水中央,山巔大石崩,巨聲振厲,激水高丈餘,黑雲亙山,橫起雲中。兩朱塔,隱隱然有光。老者趣移舟,曰:「是龍怪也。」令眾人持弓矢滿引,鳴鉦鼓,叫譟而行。巨人長丈餘,出水面,持金剛杵,稍逼舟次。眾齊聲誦觀音救苦經文,乃沒。老者曰:「此不宜夜泊,盍入怪港。」指示篙師,水迅急,轉盼即到。夜深,矴泊港心,風止月明,老者令摶飯數百塊,以待需索。或問之,曰:「第為備,勿問也。」二更時,有大舟峨然來,欲相並,亟擲飯與之,且唾且罵。彼人爭奪而食。頃刻舟益多,或出或沒,擲飯如前時。約四更,始散去。老者曰:「是皆覆舟鬼也,視舟行月中無影。若無以充其饑,害吾人必矣。」天將曉,張帆盲進,水氣腥穢,大蟒千百,出沒波間。又漂至一高岸,隆然如山,多荊棘。少壯三數人登岸問途,行四五裡,見長城橫亙,不知藝極,高可百尺。到一門,兩巨人坐門下,各以一手持眾髻,掛於大木杪,入門攜火盆出,取一人投火中,炙至焦黑,分食之。既攜盆複入,眾悉畏駭,共議曰:「若再來,吾屬無噍類矣。」斷發沿水疾馳至舟中,急解維,雖老者亦不知為何處。幸風便,猶數月到家。

  二十夜月圓

  慶元二年十月二十夜,三更後,月初出,時臨安嘉興邦人未寢者,皆見其團圓如望夕。太史奏是為上瑞,其地當十歲大稔。其冬不雪,明春無雨,民極以為憂,下詔惻怛懇祈,中夏雨足,繼此必有望也。(婁彥發說。)

  鬼太保

  京師省吏侯都事一妾懷妊,未及產而死,葬於城外二年。旁近居人,數見一婦人往來,每歸必攜一餅,久而共疑其事,蹤跡所由,知為侯氏妾,往告侯生。侯從省中歸,適與相遇,妾闊步而走,侯逐之,相去十餘步,不能及。出城訪瘞所,略無隙罅,惘惘然,因為守塚僧言之。僧曰:「此為業翳牽纏,未能解脫,當舉焚其骨,使得受生。」會寒食拜掃,遂啟其藏,見白骨已朽,一嬰兒坐于足上食餅。眾大駭,視此兒蓋真生人,眉目可愛,姨媼輩抱出撫翫,便能呼父母為爹爹媽媽,侯無子,以為神貺,鞠養之甚至。年二十時,遭建炎亂離,隨駕南渡,與親故相失,不復可歸。入省隸兵籍,於禦廚為庖者,後以隨龍恩,得祗事德壽宮。識之者目為鬼太保。淳熙五年方卒。

  童貫咎證

  童貫將敗之一年,庖人方治膳,忽鼎釜磔磔有聲。頃之,所烹肉悉化為蝴蝶,殆且萬數,飛舞自如,直至堂中。貫心怪之,命僮使在撲,皆莫能得。俄兩擒著婦人衣持梃,人立而語曰:「此易治耳。」各揮梃縱擊,蝶紛紛墮地,盡成鮮血,犬亦不見。已而貫伏誅。

  鄱陽六臂兒

  鄱陽南鄉民妻,淳熙十年生男子,從頂至足皆與人無異,而拉肘各有三臂,軒軒可畏,母惡其怪,即漬諸水盆中。俄翻身起坐,又搨入水,加一木凳壓之。複推凳而起。祖母在旁,惻然曰:「此恐是神部中來,且試養育,看長大後如何。」遂沐浴施繈褓,日以益壯,及八九歲時,放牛於野,他家童稚或與爭忿,則六臂齊舉奮擊,莫能抗敵。今十五歲矣。

  玉獅子

  呂彥升少卿擢生於戊子,以鼠為相屬,故不畜貓。乾道三年為鎮江總領,當晝坐偶坌壤狼藉,掃去又然,累數日。家人言使素畜一貓,鼠害必不至是。呂亦為信,親督役夫鋤治焉。糞土既盡,一穴甚大,其中冏然若有物。探取之,乃白玉雙獅子,高二寸許,共抱一毬,小台承之,製作精巧,色雪如也。始悟群鼠為報呂卿寶藏也。

  石中龜

  桂陽軍書吏溫恭為小吏時,受差詣潭府,因暫抵役于轉運主管廳。一日數客來,主人留與飲,話及奇物,自入室發笥取之,既出示,乃一青石,高六七寸,廣半之,清潤光瑩,如試金石。眾爭傳觀,未睹其異也。旋命注水滿一盆,置石於中,俄有小龜從石腹緩行而上,時時嬌首顧盼。主人戒客勿逼近,恐為人氣所襲。教授獨不信,趨而前,龜即隱伏不見。覆水尋覓,石原無穴罅,莫意所以然。主管者忘其姓名,亦不言得於何處也。何子楚《春渚紀聞》載:

  丁晉公屬端守求佳硯,硯工見有飛鷺翅注潭心,意非立鷺之所,因令沒水視之。下有圓石,大如米斛,塊處潭中,疑有異,即白守,集漁戶維舟出之。石登岸轉側,有涵水聲,叢手攻剖,果得一石於泓中。

  又雲:

  徐州護戎陳臯,於田間得瑪瑙硯盂,以貯水注硯,因間視之,中有一鯽,長三寸許,游泳可愛,意謂偶汲池水得之,不為異也。後取置缶中,盡出餘水驗之,魚不復見。後酌水滿中,須臾,一魚泛然而起,及取之,終無形體可拘,不知為何寶也。

  二者與石龜正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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