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堅志(545)_學達書庫

五四五

　　趙善弌夢警

　　宗室善弌，居池州，貧無置錐，以酤酒為生，亦複間椎牛供客饌。嘗夢被追到冥府，庭中兵衛甚肅，過之凜然。主者端服踞幾，氣象艴然，呼善弌罵曰：「牛之為物，有大功於世，汝何忍屠剝不少貸？今令汝試嘗此苦！」舉手指獄卒，即持巨釘尺餘，銛利可吹毛，釘其首，血流灑地，痛楚切骨，善弌仰呼乞命，請改過。主者色少霽，命去釘，曰：「審爾，則大善，吾陰相爾生理，使爾不困乏。」方拜謝欲去間，有婦人著褐衫，挽嬰兒奔來，意緒窘怖，望殿上連拜不已，主者曰：「吾正切戒之，勿憂也。」還退而覺，則雞唱矣！喘汗被體，未得語，小婢報僕將殺牛，強起視之，一水<牜孛>蒼色，腹有胎，恍然警悟，立命牽付僧寺，舍為長生牛。但啟酒壚，凡平日所為，跡涉不謹者，皆掃去，恂恂為善人。先是其家歲病疫，自爾無之，衣食稍豐裕。後用量試恩補官。淳熙九年，為隆興府兵馬監押，嘗以其事勸人。予長子適監府倉，故傳之。

　　盛道者

　　盛章尹開封，以威黠著，徽宗賜以宮嬪，國色也。性亦嗜殺，大率（以下原缺。）

　　虎丘鵲

　　平江城內憩橋巷民鬱大，好養鷹鶻之屬，以捕鳥雀。于黃鷂尤鷙，每出，所遇無得免者。乾道初中，嘗拉其友葉生等數輩擎鷂出郊，至虎丘道中，見群鵲啄食陌上，潛解絛，將縱取之。鵲忽作人言曰：「饒我！饒我！」眾愕然佇立之次，鵲飛起，自空中墮三卵於地，蓋驚怖之極，隕其胎也。郁本雖無賴，亦為之痛自悔恨，亟還家盡放所畜，終身不復業。

　　餘三乙

　　鹽官縣黃天蕩民餘三乙，世以屠狗為業。因娶妻得資裝數十千。嘗取銀釵一隻，貨於市，就路旁人家買狗，議價二千五百餘。餘隻與二千三百，欠二百錢，他日當攜還，遂牽以歸。到家，不解縛，置壁下，令妻燒湯，餘急如廁。聞人喚三乙嫂，不知所從來，聲至再審聽之，乃狗也。問曰：「是汝言乎？」應曰：「是我，乃汝翁，但汝不識我。我在生時造業多，負累人錢物，已七死吾兒手中。今幸只欠二千五百，而有二百在，宜速償之，不然，更須再來。汝勿語夫，恐聞此言，不肯見殺，則又不能脫離耳！」叮嚀諄切。言訖余至，妻雲：「湯已熱，適鄰家請我吃茶，須略去。」及回，則狗已支解機上矣！妻顰蹙窘懼，餘不知也，攜肉出貨，歸而喜曰：「今日甚利市，得錢多，止餘一半。」乃割數臠啖妻，妻以食素辭。明日，攜餘肉出，既歸，複取所剩與妻，妻仍不食。餘怒曰：「當時煮肉未熟，汝便取食，今若此，何也？」妻未答，不覺墮淚。力問之，始具以告。餘驚痛失措，以口向地，出而哇之，良久就寢，三日方醒。妻泣曰：「事已如此，慮業報牽纏，相與行乞於市。」餘曰：「得無貽笑鄰里？」妻曰：「我籠中猶有布數疋，可偵以為生理。」余從之，徙居臨安外沙，撲賣頭<須巾>篦掠，日誦阿彌陀佛萬聲，祈懺宿罪，至今尚存。

　　檀源唐屠

　　樂平縣檀源民唐富，本農家子，而亦時時與人屠宰。慶元元年三月，白晝在家，有持文引一紙來者，言是縣閃公吏，拒之曰：「我小民，無罪過，又不曾與人搆訟，何緣追喚？」語未了，身已隨驅出門，回顧則身仰臥地上，妻兒環哭，始知是死。即懇吏曰：「不審何事見攝，還可再生否？」略不答。泣告再三，方言照殺蟢子公事，富答雲：「自念平生不妄踐踏蟲蟻，只記屠牛十三頭，豬二十口，若得放還，誓願改過。」吏雲：「此非我可主張，到奈何橋頭，汝自告判官乞檢簿。」遂偕進。至一河邊，再拜，高橋跨空，有緋衣官人執簿立，吏附耳語曰：「此判官也！」兩犬極獰惡，迎吠河津，不容人過。於是再拜致禱。緋衣為閱簿，曰：「幾乎錯了，殺蟢子者乃彭富，與汝不相干，兼汝壽數未盡，更當複生。」富拜謝之次，牛豬如所屠之數，各啣一紙，浮河而來，緋衣叱之去，仍命數卒遮護，戒之雲：「今再履入世，宜便改業，做善事，誦佛經，如不識字，但稱念佛名亦可。」遂合掌朗念阿彌陀佛，不覺被人推倒而寤，死已經夕矣！從此不復鼓刀，專治田業。（源居人楊彥明說。）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