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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九


  知命先生

  晉陵胡儔友直,乾道七年二月,僦州人霍氏屋,居三板橋下。時已被命守荊門,代者梅世昌猶須次,見任者馮忠嘉到任方一考。胡徙舍之初,與館客對啜茶,聞道人唱言看命,其聲音極清,使童邀入。其人著黃道服,戴青結巾,項掛數珠,手提棕笠,書雲「知命先生」,遇仙得術,遂評論五行,最愛胡命,雲:「且長年,匪晚合動。」胡答以尚待三年遠闕,道人曰:「不是清明前五日,則是後七日必動。」胡不敢信,姑問之曰:「先生在那個道堂安歇?」曰:「尋常性不喜瞎雜,只在東廟前何家店內。」須臾告退,再呼之,不復見。遍遣僕往兩邊修巷尋訪,並詣東廟求何氏,元無此人也。胡曰:「是必異人,知命與何店俱兩口,得非呂公乎?」既果以清明前五日,友人王推官正邦報世昌改提轄左藏庫,過節七日,進奏官報忠嘉召赴闕,二者不差一日,於是證為呂公不疑。明年秋,在荊門,將圖公像奉事,雖衣冠皆可焉,而貌難得其全,思念累夕。有一卒持複州守書至,正以一卷軸來,蓋呂公寫真畫,如向時所睹。其上有蘇魏公題字,顧子端給事鎮南京日刻本也。淳熙六年間,胡守滁陽,因刊石于天慶觀,自疏其事于下方。

  普照明顛

  華亭縣普照寺僧惠明者,常若失志恍惚,語言無緒,而信口談人災福,一切多驗,因目曰明顛。未嘗睡眠,通夕立於廊廡間,倚柱囁嚅,審聽之,多誦經文,雖祁寒暑雨不變。每入市,唯曳裙跣足,行步張惶,或詣店鋪兀坐,則其肆是日交易獲利倍常,故皆喜其至。若赴齋供得襯施,盡散諸小兒,非其意所欲往,雖加苛撓,亦不肯小駐。或遭值戲侮,報以瓦石,飛投略無少傷。好作偈頌,間有達理處,其末輒顛錯不可曉。嘗遇手影戲者,人請之占頌,即把筆書雲:

  三尺生綃作戲臺,全憑十指逞詼諧。
  有時明月燈窗下,一笑還從掌握來。

  此篇蓋最佳者。紹熙三年,日本國番舶泛海,距縣境已近,值風波甚惡,見一僧就地拾土塊揚擲,風為帖息,乃得艤泊。又告之曰:「更宜且矴纜停待,次日始可前進。」如其戒,果得便風,後見之於道,乃明顛也。亟下拜,相隨入寺,願奉謝禮,顧之茫然,無領略意。客不敢強,但持貨物回施常住,設水陸供而去。明至今尚存。

  何同叔游羅浮

  乾道初,何同叔以廣府節度推官督賦惠州,因游羅浮,逢一道人,與語良久,殊為契合。臨去言:「從今日以後,且領取三十年安樂。」授以心腎交感之法,使水火既濟,則常得無病。仍令歲禮韓君丈人,可預知死日,又揣按骨法,謂晚歲當遇至人。何退抵沖虛觀,詢道士,適所見何人,房在何處,皆曰:「無此人。」已而周行至黃野人祠堂,驚曰:「此是也。」何氣幹瘠緊,本自寡欲,生於甲寅,時年甫三十,既遇黃君,不復有疾苦。慶元丁已歲,入為太常少卿,為同僚言此,且雲:「今已三十餘年,來日定無多矣。」同僚曰:「公仙風道骨,瞳子紺碧照人,世間不能侵,壽算未見易量也。」大兒以大社令在寺,預聞之,親得其所書如此。

  鄂渚元大郎

  水族中,黿(原注:魚龜)鼈遭罹網罟,而能托於夢寐以脫其死者,見於傳記甚眾,唯黿最多。鄂州針工程一,于慶元四年三月,夢一丈夫,肥而黑,自通為元大郎。程妻室元氏也,疑其為姻戚,延見之,則瀝懇言:「我一命只在朝夕,君誠哀而救之,度所費亦不多,它日必將有以上報。」及覺,天已明,方入市,逢壯夫四輩,扛巨黿赴屠肆,凡重三百二十斤。商其價為十三千,常時才約定,即辦臠割,大率三日始竟。程遽念昨夢,語其人雲:「我願依此價買,幸勿遽殺。」旋歸家收拾,質物贖得之,釋縛放諸江。趙德勤在總領衙,遣人取視,已無所及。市民有仁心者,相率裒錢以助,乃獲一倍之贏,所謂黿圖報,未知何日。荊江別派亦有此物為害,嘗覆大軍米綱船,統制官擇卒伍勇而善射者候伺其處,一黿方廣丈許,乘日光升沙渚暴甲,為強弩所中,眇其一目,竄入水中。因白大帥及荊府,以派為禁江,不許東西舟客去來,使避衝突之禍。前志郢江一事,亦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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