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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〇


  馬大夫

  樂平夏陽馬之奇大夫,為嶺南太守。解組還鄉,憩道間郵亭。縱步花榭,遇道人,挈酒一壺,又一籃貯燒豬肝一具,不知所從來。相見歡如故交,曰:「大夫能同飲此酒乎?」馬曰:「幸甚。」即就欄幹曲對酌,且食肝,肝味極美。馬意甚適,方欲延入款接,忽騰空而去。馬自以為遇仙。思肝之珍,命庖人臑治百端,莫能及。未及幾日,得疾而亡。則所遇非佳士也。

  邵資深詩

  鄉人邵資深,晚得官,調光澤尉。夢一人如鬼,謂之曰:「吾有絕句為君獻。」即高吟曰:

  滄浪白髮老相摧,故圃西風又到來。
  諸事生涯常束手,一年此處一銜杯。

  覺而語子弟,以其詞意非佳,愴然不樂。甫到官,中風疾,丐歸。處於桑圃茅齋中,未幾不起。

  周氏子

  鄱城周氏子,未娶,獨寢處門下一室淡水,抗志勤苦。一夕,夜過半,有隱士著道服,杖策窺戶。稱姓名修謁,其狀奇古,美須髯,對坐相褒賞,良久乃去。如是越月,不以風雨輒來。忽挾一女子至,容色蒨麗,衣履華好,立侍於側。隱士笑曰:「吾嘉君少年而力學若,前程未可量,故攜小女來奉伴。」於是三人鼎足坐,隱士旋引去。女令周吹燈,解衣登榻。隱士絕跡,而女夜夜來。嘗持一物饋周曰:「是熊膽也,服之最能明目,可夜觀書。」周受而食之。出入期年,形體消瘦。父疑而詰之。始諱不肯言,加以怒駡,乃備述底蘊。父即日挈之徙舍,招醫拯治。雲:「元氣耗矣,更月十日,將不可為。」遂進以丹補暖之藥,歷時乃安。是歲紹興辛酉也。

  招慶寺水

  紹興甲子歲,江浙大水。衢州常山門外招慶寺,於五月十八日早雨作,山林震搖。士大夫家居其中者,相率望空焚香拜禱,諸僧就佛殿課經厭禳。主僧自曉出赴齋,俄聞雲煙中語曰:「欠山主與徐保義家馬在。」時山漸摧壓塞路。有頃,山主歸,徐跨馬亦至。諸峰同時倒,廊殿陷沒反居上。唯魏邦達侍郎一位獨脫。先一日,有老道者晨起,見數僧打包而出,若行腳者,顧曰:「此將有難,唯藏下可免。」是夜,魏之婿趙叔溫覺有異,豫挈橐囊置山腰亭上,使兩婢守之。至明日,水從山頂推一大石著亭背,而分兩道流下。老道者在藏院,呼叔溫曰:「官人可來此處。」甫到而山頹。經界法初行,於寺置局,以積雨皆徙去。先一夜,邑人俱聞傳命曰:「知縣約束應經界文字,侵曉盡要來寺中整頓。」於是悉壓死。其後邑眾斂錢,命工發土出屍,欲行埋葬。凡僧俗婦女,一切裸體。禍罰之酷如此。

  華陰舉子

  華山既摧之後二十年,華陰舉子赴省院。離家未幾,不覺迷路,盡失僕從行李所在。就近村保訪居人,其人曰:「知秀才上京,我有一書,煩為寄與五嶽觀道士。仍煩與之言:『這個畜生,往來壞上,損了生靈無數,後來又去西京作孽。今卻敢複回在此,已行枷錮了。』吾引秀才一看。」乃偕行。才數步,所失僕從行李咸在,而居人境界寂然。舉人異焉。到京師,未弛擔,亟詣五嶽觀,欲投書。問道士房在何處?觀主雲:「見在園中鉏草。」舉子走視,授以書,道士植鉏而接。舉子正欲下拜,仰頭不見矣。

  明州學堂小龜

  明州大家子弟,聚一學舍。或買得小龜,才闊寸許,而背甲長出覆首,異于常龜。一士最好奇,取育於家。經宿,其妻頓荒忽失度。每夢追逐男子,項有裝飾,不同世人。夢中相接笑語,同室聞之。醒時則雲:「是我丈夫也,攜之共飲。」士無如之何。郡有宗室子,行天心法,與此士善,許為攝治。方施法禁,龜從盆內霍霍奔走,徑趨壇上。宗室意其作祟者,譴為之。低首若服罪。乃赦之,送於海。士妻遂甯。

  胡彥才女

  衢人胡彥才,有女及筓,容色姝美,擇婿未諧。嘗戲堂上,忽見三錢墮梁間,漫拾之。歸將納拖廚,方啟扉,乃得紅箋同心結數百。自是敞罔不常,或唧唧私與人語,或似與人笑。父母憂駭,坐守其側,不能戢也。郡士徐具瞻,習行大洞法,招使治之。爇一符於灶,置一符於口,而坐室內伺視。女望一美丈夫來,入房,為青衣人斥去,雲:「正要捉汝。」女迷惑眷戀,隨而觀之。見甲士數十人,捽拽以出,而餘人無所睹。女猶話其事,而豁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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