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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四


  夷堅支庚卷第一(十二事)

  鄂州南市女

  鄂州南草市茶店僕彭先者,雖塵肆細民,而姿相白皙,若美男子。對門富人吳氏繞,每於簾內窺覘而慕之,無由可通繾綣,積思成瘵疾。母憐而私扣之曰:「兒得非心中有所不愜乎?試言之。」對曰:「實然,怕為爹嫩羞,不敢說。」強之再三,乃以情告。母語其父。以門第太不等,將詒笑鄉曲,不肯聽。至於病篤,所親或知其事,勸吳翁使勉從之。吳呼彭僕諭意,謂必歡喜過望。彭時已議婚,鄙其女所為,出辭峻卻,,女遂死。即葬于百裡外本家,喪中凶儀華盛,觀者歎詫。山下樵夫少年,料其壙柩瘞藏之物豐備,遂謀發塚。既啟棺,扶女屍坐起剝衣。女忽開目相視,肌體溫軟,謂曰:「我賴爾力,幸得活,切勿害我。候黃昏抱歸爾家將息,若幸安好,便做年妻。」樵如其言,仍為補治塋穴而去。及病癒,據以為妻。布裳草履,無複昔日容態,然思彭生之念不暫忘。乾道五年春,紿樵雲:「我去南市久,汝辦船載我一遊。假使我家見時,喜我死而復生,必不究問。」樵與俱行。才入市,徑訪茶肆,登樓。適彭攜瓶上。女使樵下買酒,亟邀彭並膝,道再生緣由,欲與之合。彭既素鄙之,仍知其已死,批其頰曰:「死鬼爭敢白晝現行。」女泣而走。逐之,墜於樓下。視之,死矣。樵以酒至,執彭赴裡保。吳氏聞而悉來,守屍悲哭。殊不曉所以生之故,並捕樵送府。遣縣尉詣墓審驗,空無一物。獄成,樵坐破棺見屍論死,彭得輕比。雲居寺僧了清,是時抄化到鄂,正睹其異。《清尊錄》所書大桶張家女,微相類雲。

  丁陸兩姻家

  德興民丁六翁,與同邑陸二翁為姻家。其居隔一都,皆致力農桑,為上戶。陸一弟客游他鄉,二十餘年而歸,從兄析貲產。兄靳之,訟於縣,乃盡斂金帛浮財,寄諸丁氏。凡田園之在契劵者,一切中分,事始息。未幾,陸訪丁索所藏,丁曰:「君兄弟爭訟方競,遽取物歸,萬一彰露,是自啟禍端。我亦當受追逮證左之擾,且牽連罪矣。宜更少留吾家,徐取之未晚。」陸喜謝,以為誠言。過兩歲,複扣之,則讕詞抵觸曰:「君蓋戲我。安得寄橐如是而無片文隻字可憑?盍理於有司?」陸雖知丁已萌掩有之志,念終不可洩漏以招弟訟,但隱忍茹苦,怏怏而殂。丁即往奠哭,唁其諸子。及還家,望陸翁坐其廳上,見丁至,敘謝款曲。丁曰:「親家已亡,何為在此耶?」陸曰:「我以君幹沒寓貨,飲恨而死,故來取之。宜悉以付吾兒,不然,斷不相舍。」丁曰:「身履冥路,須財何為?今當廣集僧徒,多造佛果,為資他生福助何如?」陸不可。往復辯詰,奮然而起曰:「我去矣,汝自商量。」遂隱不見。丁心知不義,然貪得弗改,終不肯償。後數月,陸白日來,怒駡曰:「我為汝故隕命,固已弗問,但令返我元物,開諭周悉,而略無悔意。相與證於陰間耳。」丁氏子弟在旁,共聆其語。少頃,捽丁僕地死,家人扶救之,已無及。(縣士鮑棲筠說。)

  詹村狗

  德興詹村田舍民牝狗生子。民至貧,自無以食。狗之子母,終日無所飼養,皆瘦悴骨立。相去半裡鹿坡王氏,求其子歸,飫以糟糠。每日竟,即掉尾返故處,嘔出所餐以哺母,至暮複然,雖風雨不輟。彼鄉士人為賦《孝狗歌》,屬和者盈卷軸。其一篇雲:「慈鳥反哺古所稱,不聞乳狗能效顰。鹿坡王氏世吉人,乞得乳狗於良鄰。良鄰家貧並日食,狗母長饑骨柴立。乳狗食竟掉尾歸,嘔食喂母所母肥。朝餐歸暮複續,獸類之中潁考叔。紛紛養志多缺如,慚愧四足之韓廬。」言語雖未工,足以垂訓薄俗,故表出之。

  夏氏燕

  德興土坑夏氏,乃支己所書二瑞者。其族子某,不學無識,每飲酒後,好張弩挾彈,亂射飛禽。翔集往來者,無不被害。雙燕巢于梁間,戲射之,遂斃其雄。門外有陂水,雌者見雄死咽啾悲鳴,徑投水而沒。客聞而作歌傷之曰:

  燕燕於飛春欲暮,終日呢喃語如訴。
  但聞寄淚來瀟湘,不聞有意如烈婦。
  夏氏狂兒好游獵,彈射飛禽類幾絕。
  梁間雙燕銜泥至,飛鏃傷雄當兒戲。
  雌燕視之兀如癡,不能人言人不知,
  門前陂水清且泚,一飛徑溺澄瀾底。

  傷哉痛恨應未休,安得化作呂氏女,手刃其頭報夫仇。

  注雲:許升者,為盜所害,後刺史得盜,升妻呂氏,手斷其頭,歸以祭夫。此事出《後漢書·烈女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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