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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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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徐入冥 嘉興奉賢鄉民王三妻阿徐,乾道元年初夏死,經夕複生。言:「方病困時,見兩個公人,把文符追我,雲:『喚汝對事。』我雲:『尋常家務,自系丈夫與兒子管幹,我無所預,何故來追?』公人曰:『須要你去。』不覺隨出門,行一徑,陰慘不見天。約十數裡,到官府,往來憧憧喧鬧。兩人止我於外,先入冩押到狀,然後驅至庭下。四面垂簾,別一吏在前立,問雲:『汝何故強佔卑幼財產?』我答言:『平日不曽干預家裡事,吃素念佛已三十來年。只記得阿伯王大與丈夫王三均分祖業,伯後去大聖寺中出家作行者。其一分田園,是伯兒子王八典與魏塘鎮孫家,將錢賭博,非理用過。只剰得屋基,卻是阿徐倩佃。累年後,伯身死,王八出外未歸,夫王三為焚化拋骨,再將至屋基還王八造屋,除外即無強佔。』聴得簾裡傳聲:『押王大出對。』便有一帶枷罪人階下立,乃伯也。伯向我說:『我久在陰府,不知陽間事子細,所以兩次會理。今既分曉,更不願爭。』我問:『伯何事受苦如此?』曰:『我作行者時,緣化施主錢修造鐘樓,隱瞞入己,又將打回齋飯歸家,所以受罪未脫。』對訖,我乞放回。簾內雲:『到這裡如何空回得?』遂坐杖脊,至第三而下,一似夢覺,乃頓蘇。」家人視其背,杖痕儼然,極痛楚,數日方愈。縣人新廣徳宰孫漢傳其事。(右四事余魏思說。) 成都趙郡王 青唐羌唃氏之孫隴拶,崇甯中歸京師,賜姓名曰趙懐徳,拜節度使,封安化郡王。其孫襲爵,後入蜀,嘗為成都路兵馬鈐轄。天資桀橫,占大慈寺四講院屋宇,並居之。厯年既多,殊為一邦患苦。寺內保福禪院西堂僧智則,嘗住持合州釣魚山,道行清髙,獨與之厚善,無日不往來,人莫知其所以契合也。有游士妙於命術,談人死生禍福若神,謂趙君九月生日後必死。時方仲春,趙愳甚,邀智則語其故,禱之曰:「師方外尊宿,視寂滅如夢覺,能代我一死乎?」則笑曰:「何足為難,但吾卻有所請,能相聴則可耳。」趙問:「欲何言?」曰:「郡王久據四院。殿堂像設。日就隳頹,講席由茲殆廢,吾實弗忍。儻能蔔徙外第,而還以畀羣僧,吾雖死不惜。」趙許諾。即日,于城外山東廊建宅,而舍其故居。後七日,四院僧畢集闔府淄流,嚴備香火迎則公齋於水陸院。食訖,升坐舉揚般若,具道所以代死之意,奄然而化。趙為主喪事,素服奉龕,焚于大智寺塔下。是歲趙無恙。明年,曹庭堅待制帥蜀,趙貴倨自若,肩輿騶呵,徑造廳上。曹怒曰:「鈐轄於制置使有階級,安得犯軍禮?」立命武宰擒赴直司,旋荷系於獄。揭牓求具宿愆,不數日,士民交訟紛紛。得其自直兵前後死亡者四百輩,悉不落名籍而冒請糧帛。遂並捕其二子鞫實,計贓不貲,父子皆斃于獄中。距智則之死才一年。饒州安國長老了祥者,葢嘉州人也,談此異。予謂死而可代,則臣之於君,子之于父,行之久矣。趙君與智則之事,豈其然乎! 劉改之教授 劉過,字改之,襄陽人。雖為書生,而貲財贍足。得一妾,愛之甚。淳熈甲午預秋薦,將赴省試。臨岐眷戀不忍行,在道賦《水仙子》一詞,毎夜飲旅舍,輒使隨直小僕歌之。其語曰: 宿酒醺醺猶自醉,回顧頭來三十裡,馬兒只管去如飛。騎一會,行一會,斷送殺人山共水。 是則青衫深可喜,不道恩情拆得未,雪迷前路小橋橫。住底是,去底是,思量我了思量你。 其詞鄙淺不工,姑以冩意而已。到建昌,游麻姑山,薄暮獨酌,屢歌此詞,思想之極,至於墮淚。二更後,一美女忽來前,執拍板曰:「願唱一曲勸酒。」即歌曰: 別酒未斟心先醉,忍聴陽闗辭故里。揚鞭勒馬到皇都,三題盡,當際會。穏跳龍門三汲水。 天意令吾先送喜,不審使君知得未,蔡邕博識爨桐聲。君背負,只此是,酒滿金杯來勸你。 葢賡和元韻。劉以龍門之句喜甚,即令再誦,書之於紙,與之歡接。但不曉蔡邕背負之意。因留伴寢,始問為何人?曰:「我本麻姑上仙之妹,緣度王方平蔡經不切,謫居此山,久不得回玉京。恰聞君新制雅麗,勉趂韻自媒,從此願陪後乗。」劉猶以辭卻之。然深于情,長塗而逺客,不能自製,遂與之偕東,而令乗小轎,相望于百步間。迨入都城,僦委巷宻室同處。果擢第,調荊門教授以歸。過臨江,因遊閣皁山,道士熊若水修謁,謂之曰:「欲有所言,得乎?」劉曰:「何不可者。」熊曰:「吾善符籙,竊疑隨車娘子,恐非人也,不審於何地得之?」劉具以告,曰:「是矣,是矣。俟茲夕與並枕時,吾于門外作法行持,呼教授緊抱同衾人,切勿令竄佚。」劉如所戒。喚僕秉燭排闥入,正擁一琴,頓悟昔日蔡邕之語。堅縛寘於傍。及行,親自挈持,眠食不舍。及經麻姑,訪諸道流,乃雲:「頃有趙知軍攜古琴過此,寳惜甚至。因搏拊之際,誤觸墮砌下石上,損破不可治。乃埋之官廳西偏,斯其物也。」遽發瘞視之,匣空矣。劉舉琴置匣,命道眾焚香誦經,咒泣而焚之,且作小詩述懷。予案:劉當在詹騤牓中,而登科記不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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