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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九


  韓莊敏食驢

  韓莊敏丞相嗜食驢腸,毎宴客必用之,或至於再三,欲其脆美,而腸入鼎過熟則靡爛,稍失節則堅韌。庖人畏刑責,但生縛驢於柱,才報酌酒,輒旋刺其腹,抽腸出洗治,畧寘湯中,便取之,調和五味以進。而持紙錢伺於門隙,俟食畢放箸無語,乃向空焚獻焉。在秦州日,一客中席起更衣,自公廚傍過。正見數驢咆頓柱下,皆已刳腸而未即死,為之悚然。客生於闗中,常食此肉,自此遂不復拄口。韓平生嚴毅,令行禁止。罷相之後,出鎮長安。時藩鎮庭參之儀久廢,惟初到日聊一講,韓令五日一為之,僚吏厭苦。一旦得小詩於屛上,其詞曰:

  五日一庭趨,全如大起居。

  相公南面坐,只是欠三呼。

  韓讀竟,畧不動色,徐言:「卻是我錯了。」於是改令毎遇坐廳日則為之,謗者亦息。人服其臨事不懼,堅強有決雲。(徐端文說。)

  郭大夫

  郭大任掃除和州妖祟,見於庚志中。其子雲,居平江,調知杭之於潛縣。未赴上,夢入書室,有人授以錢數百、米數升,曰:「是君平生祿料也。」寤而不樂,以為所享若是之薄,前程事可知矣。自此不復詣彼處。久之,恍如有所遇焉,仳離書與妻楊氏。楊氏,和王女也,伉儷十余歲,生男女三四人矣。捧書悲泣,莫知所為。雲出居外舍累月,親朋爭勸挽使歸。楊氏之兄予靜樞密鎮江陵,過其家,取離書焚之。然遂與妻異寢,不復受俸料。官期至,不肯往。自宣教郎積年勞數進秩,當轉大夫。文書到吏部,趙子直為尚書,持之不為上鈔,曰:「安有臥家十五年不仕宦之理!」檄平江審其存亡,陳公亮以提刑攝府,勉使到闕,始獲拜命。閤门以無近歲俸曆,又以為疑。宛轉料理,乃得放見注嚴州建徳宰,時紹熙四年也。雖居閑而意緒常忽忽,四月十八日中夜,忽呼其子曰:「吾神志大不佳,懼有禍至。」子驚怖,問所以然。語聲浸低,殆不可辨,越六日不起。蓋二十五日當支料錢,故先一夕而沒,才年五十三。其婿翁潾為饒州推官,說此。

  王大卿

  王季徳(尚之)以故九卿起守平江,到官僅一月而卒。府僚合力為治喪,臨入殮,屍忽猛脹不可容。其子泣告眾曰:「先人頃自作壽具,頗為華壯。在家之日,毎小有不適,輙偃臥其中,或至三兩夕。尋常見之則喜笑,必引手摩拊。今寄於震澤一甲僕家。料神靈欲是物送終,故顯此異。若急遣人取之,載次小舟,不兩日當可到。」於是用杯珓審其可否,一擲即聴,香煙才息,屍已如初。翌旦,元棺至,遂克殮。時郭大夫雲方下世,其家以五十萬就買新制者而用之。(翁潾子蓬說。)

  營道孝婦

  道州營道縣村婦,養姑孝謹。姑寡居二十年,因食婦所進肉而死。鄰人有小憾,訴其臘毒。縣牒尉薛大圭往驗,婦不能措詞,情志悲痛,願即死。薛疑其非是,反復扣質,婦曰:「尋常得魚肉,必寘廚內柱穴間,貴其髙燥且近。如此歴年歲已多,今不測何以致斯變?」薛趨詣其所,見柱有蠧朽處,命劈取而視,乃蜈蚣無數,結育於中。愀然曰:「害人者此也。」以實告縣,婦得釋。予記小說中似亦有一事相類者。薛字禹圭,河中人,予嘗志其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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