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夷堅志 | 上頁 下頁 |
三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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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宣二犬 紹興二十九年冬,撫州宜黃縣劇盜謝軍九聚眾百輩,椎埋剽劫,至戕殺裡豪董縣尉家。知縣李元佐適在郡。尉遣弓兵出討捕,都頭劉超者,領數十人前行。翌日,王宣者繼之。與盜遇,超即遁,宣所部不及盜之半,大呼索戰,鏖鬬黃山下。宣素蓄犬二,毎出必従,是時亦奮呼噬齧。盜死者且二十人,遂奔潰。宣退休山上。已而盜複還,盡斷死者首攜以出,葢慮為官兵所得,識其形狀姓名,累及親族。宣望之甚怒,曰:「我殺之而縦彼取頭顱去,則何従藉手,必取之!」於是率眾趨下,再戰移晷,翻為所敗。宣與二兵得三級,馳取徑路,絶田而西。方穿槀桔中,陷於淖,盜追及,俱遭屠臠,二犬猶存守其屍。保伍環集,以事白於縣。元佐回邑,厚恤三家,命治棺往斂,仍即彼處立小廟。犬凝立經日不食,見家人來,搖尾迎導至屍所。宣既歸塟,犬亦死。邑人嗟異,為塑於廟內,以彰其義雲。 南昌胡氏蠶 淳熙十四年,豫章蠶頓盛,桑葉價值過常時數十倍。民以多為憂,至舉家哭於蠶室,命僧誦經而送諸江。富家或用大板浮籧筥其上,傍置紙錢而書摽雲:「下流善友,若饒于桑者,願奉此錢以償,乞為育此蠶,期無愧於天地。」他不得已有輦棄者,皆蹙額起不忍心。獨南昌縣忠孝鄉民胡二,桑柘葉有餘,足以供餵養,志于鬻葉以規厚利,與妻議,欲瘞蠶,妻非之,胡不顧,喚厥子攜鉏,剜桑下為穴,悉窖之,且約遲明采葉入市。自以為得策,飲酒醉寢。三更後,聞床壁嘖嘖聲,謂有盜,舉火就視,葢蠶也。以帚掃去之,隨掃隨布,竟夕擾擾,一家駭懼,妻尤責言曩愆,胡愈憤怒,決意屏滌盡,明日昬時乃定,殊不自悔,但恨失一日摘鬻之利。俄又聞嘖嘖聲,胡呼曰:「莫是個怪物又來也?」亟起明燈,足纔下地,覺為蟲所齧,大叫稱痛。其子繼起,亦如之。妻急奔視,則滿榻上下蜈蚣無數。父子宛轉痛楚,數日,胡二死,蜈蚣悉不見,子幸無他。而外間人家,蠶已作繭,胡桑葉盈園,不得一錢也。 天王院古塚 隆興府城北望雲門外三裡許有天王院,院有舍利塔,舊傳隋仁壽中分佈舍利於五十州,建置寶塔,此其一也。初到院日,有白脰鳥前道,故又以鳥遮名之。罹建炎兵盜,塔毀基存,其徒僅立屋數椽以居,莫能復舊觀。淳熙七年,杭人俞紳來為府鈐轄,其妻徐氏,夢一異僧引詣廢寺,有故塔遺址,羣鳥聚焉。徐氏素崇禮西方甚謹,覺以語紳,使訪測厥祥。或以天王院告,因過之,儼然夢境也。徐少時為韓蘄王妾,後乃嫁紳,饒於財,盡捐嚢中所蔵以造寺,寺既久廢,多為人寄菆其間,紳白府帥悉起之,凡十數塚。其一已歴年久,絶深堅,甃石縝宻,石外列小石人,與近世明器相類,髙數寸,形相各異,工制亦精巧,役人爭取之。又得小石牌,髙不盈尺,廣半之,細視,葢陶埴所作範,其上為蓮葉,下為荷花,中有真書文曰「神武聖文皇帝之廟」,兩傍夾書曰「貞元二十一年」。紳觀之而懼,但留一石人一牌,複掩其竁,而髙築其處。今為法堂。紳不敢言於人,久之,始宻與李仲詩說,約使勿廣。按「貞元」乃唐徳宗紀年,以二十一年正月終,十月塟於崇陵,其生時稱聖神文武,沒諡神武孝文。此四字雖畧同,然本塟長安,又牌在地中而印文曰廟,不可曉也。紳再任兵鈐,與妻皆死于任。 李氏乳媼 李元佐以紹興十六年監建州豐國監,生女子,買民妻陳氏為乳母。女既長,因不復肯言歸。媼賦性獷戾,常與人競,視同列蔑如也。乾道四年,女嫁王氏,以其好罵,弗與之俱。後三年,李為戶部郎,陳死于臨安,寄櫬僧舍,旋命僕付火化,將以其骨歸。明日,僕往收燼未出,聞呼聲甚眾,視之,則有老幼數十人,聚立火所曰:「火屍香如蓮花,聞於外,是異人也,故來觀之。」僕為留一宿。黎明,呼僧誦經。未 集,逺近已奔湊,視灰中,皆舍利,眾競取之。僕切於拾骸,不暇尋覓,只得十餘顆以歸,色如泥金而光明可鑒,其形若小兒,髙不盈寸,李始歎異。訪諸嫗婢,此媼平日險忍,有何功力致然,皆雲無它善業,但每朝早起即誦《蓮花經》十餘遍,不能記全文,唯止憶三兩句,有「蓮花盆裡坐著玉仙人,每日清鐘浄不聞」,如是而已。媼前生罵人,當積口業,而用二十六年誦經之故,獲報乃爾,亦其善念堅固所致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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