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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一


  陳媳婦

  宣和四年,京師鬻果小民子夜遇婦人,豔妝秀色,來與語。邀至一處,相與燕狎,頗得衣物之贈。自是夜夜見之,所獲益多。民服飾驟鮮華,而容日羸悴,醫巫不能愈。有禁衛典首劉某,持齋戒,不食,但啖乳香飲水,能制鬼物,都人謂之「喫香劉太保」。民父母偕往懇祈。劉呼視其子,曰:「此物乃為怪耶?吾久疑其必作孽,今果爾。」即共造產科醫者陳媳婦家。陳之門刻木為婦人,飾以衣服冠珥,稍故暗則加采繪而更新其衣。自父祖以來有之,不記歲月矣。劉揭其首冪令民子視之,則宛然夜所見者。乃就其家設壇位,步罡作法,舉火四十九炬焚之,怪遂絕。

  河東鄭屠

  臨安宰豬,但一大屠為之長,每五鼓擊殺於作坊,須割裂既竟,然後眾屠兒分挈以去。獨河東人鄭六十者,自置肆殺之。嘗掛肉於案鉤上,用力頗銳,鉤尖利甚,傷其掌,刃透手背,痛逾月方愈。又臨灶燖豬,恍若有物挽捽入大釜中,妻子急拯之,半身煮爛死矣。

  張顏承節

  宣和間,京師天漢橋,有官人自脫冠巾引頭觸欄柱不巳。觀者環視,恍莫測其由,不復可勸止,問亦不對。良久,血肉淋漓,冥僕於地。徼巡卒共守伺之。日晚小蘇,呻吟悲劇,顧曰:「我張顏承節也,住某坊內,幸為僦人舁歸。」既至家,遂大委頓,頭顱腫潰如盎,呼醫傅藥,累旬方小愈。家人扣其端,全不自覺。瘡成痂而癢不可忍,勢須盡爬搔,則又腫潰。才愈複癢,如是三四反,逾年不差,殆於骨立。盡室憂其不起。嘗扶掖出門,適舊僕過前,驚問所以,告之故,僕曰:「都水監杜令史施惡瘡藥,絕神妙。然不可屈致,當勉詣彼,庶見證付藥,可立愈。」張仗僕為導,亟訪之。杜生屏人曰:「頗憶前年中秋夜所在乎?」曰:「忘之矣。」杜曰:「吾能言之。君是年部江西米綱,以中秋夕至獨樹灣檥泊,月色正明,君杖策登岸百步許,得地平曠,方命酒賞月,俄而驟雨,令僕夫取雨具,怒其來緩,致衣履沾濕,拋所執拄斧,擲之中額。僕回舟謂妻曰:『我為主公所擊,已中破傷風,恐不得活。然無所赴愬,即死,汝切勿以實言,但雲痼疾發作。此去鄉遠,萬一不汝容,何以生存?宜懇白主公,乞許汝子母附舟入京,猶得從人浣濯以自給。』言終而亡。比曉,妻舉屍槀瘞于水濱,泣拜君曰:『夫不幸道死,願容附載。』君叱之曰:『舟中皆男子,豈宜著汝無夫婦人?』略不顧,促使解纜。妻拊膺大慟曰:『孤困異土,兼乏裹糧,進退無路,不如死。』抱幼子自投江中。僕既殞於非命,又痛妻兒之不終,訴諸幽府,許償此冤。去年君觸橋時,乃彼久尋君而得見也。」張震駭曰:「是皆然矣。某方欲丐藥,何為及此?且何以知之?」杜曰:「吾晝執吏役,夜直冥司,職典冤獄,茲事正在吾手。屢為解釋,渠了不聽從。自今四十九日,當往與君決。至期,可掃灑靜室,張燈四十九盞,置高坐以待之,中夜當有所睹。幸而燈不滅,彼意尚善;若滅其半,則不可為矣。吾亦極力調護,但負命之冤,須待彼肯舍與否。有司固不可得而強,無用藥為也。」張泣謝而歸,如其教。張燈之夕,獨坐高榻,家人皆伺于幕內。近三鼓,陰風勁厲,四十九燈悉滅,其一複明。亡僕流血被面,妻子相隨,猶帶水瀝漉,從室隅出,拽張曰:「可還我命!」即隕墜於下,頭縮入項間而死。

  龍澤陳永年

  乾道三年秋,臨安大雷震,軍器所作坊兵龍澤夫婦,並小兒曰郭僧凡三人,震死於一室。初,澤父全既死,澤妹鐵師居白龜池為娼。其母但處女家,遇子受俸米,則來取三鬥去。澤夫婦頗厭其至,屢出惡言。郭僧者亦相與罵侮,以乞婆目之,故獲此譴。同時有嚴州人陳永年,同其兄開銀鋪于臨安市,狂遊不檢。母私儲金十數兩,規以送終,恐永年求取無度,不使知。一日開篋,永年適自外來,見之,遽攫而走。母恚悶僕絕,兄追及爭奪,僅得其半以歸母。母遂病臥。是夕,永年亦遭震厄。

  錢塘潮

  錢塘江潮,八月十八日最大,天下偉觀也。臨安民俗,太半出觀。紹興十年秋,前二夕,江上居民或聞空中語曰:「今年當死於橋者數百,皆凶淫不孝之人。其間有名而未至者,當分遣促之。不預此籍,則斥去。」又聞應者甚眾,民怪駭不敢言。次夜,跨浦橋畔人夢有來戒者雲:「來日勿登橋,橋且折。」旦而告其鄰數家,所夢皆略同,相與危懼。比潮將至,橋上人已滿,得夢者從傍伺之,遇親識立於上者,密勸之使下。鹹以為妖妄,不聽。須臾潮至,奔洶異常,驚濤激岸,橋震壞入水,凡壓溺而死數百人。既而死者家來,號泣收殮。道路指言:「其人盡平日不逞輩也。」乃知神明罰惡,假手致誅,非偶然爾。

  陝西劉生

  紹興初,河南為偽齊所據,樞密院遣使臣李忠往間諜。李本晉人,氣豪,好交結,人多識之。至京師,遇舊友田庠。庠,亡賴子也,知其南來,法當死,捕告之賞甚重,輒持之曰:「爾昔貸我錢三百貫,可見還。」李忿怒曰:「安有是?吾寧死耳。」陝西人劉生者聞其事,為李言:「極知庠不義,然君在此如落穽中,柰何可較曲直?身與貨孰多?且敗大事,盍隨宜餌之。」李猶疑其為庠遊說,然亦不得已,與其半。劉曰:「勿介意,會當複歸君。」李佯應曰:「幸甚。」庠得錢買物,將如晉絳,劉曰:「我亦欲到彼,偕行可乎?」即同塗。過河中府,少憩於河灘,兩人各攜一擔僕共坐沙上,四顧無人,劉問庠鄉里年甲,具答之。劉曰:「然則汝乃中國民,嘗食宋朝水土矣。」庠曰:「固然。」劉曰:「我亦宋遺民,不幸淪沒偽土,常恨無以自効。朝廷每遣人探事,多采道聽塗說,不得實。幸有誠愨如李三者,吾曹當出力助成之,柰何反挾持以取貨?」庠諱曰:「是固負我。」劉曰:「吾素知此,且詢訪備至,甚得其詳。吾與汝無怨惡,但恐南方士大夫謂我北人皆似汝,敗傷我忠義之風耳。」遂運斤殺之。僕亦殺其僕,投屍於河,並其物複回京師,盡以付李,乃告之故。李欲奉半直以謝,劉笑曰:「我豈殺人以規利乎?」長揖而別。李南還說此,而失劉之名,為可惜也。

  要二逆報

  姑蘇村民要二,以漁為業,兇暴不孝。紹興二十三年,妻生男,方在乳,民母抱持之,老人手弱,誤墮於地,死焉。母畏子之暴,不知所為。民殊不以介意,他日白母曰:「久不到舅家,偶得大魚,欲往饋,能偕行否?」母慰喜過望,欣然從之。襆被登舟,行數裡,至寂無人處,則停棹持斧立母前,怒目罵曰:「母生我,既知愛惜,今我生子,那得不愛?柰何故墮地殺之?便當償子命。」母知不可脫,急引被蔽頭面曰:「聽汝所為。」民奮斧將及母,母分必死,久乃寂然,舉被視之,不見其子,而舟已在所居岸下。既反舍,婦泣言:「適青天無雲,大雷一聲,夫震死於野,遍身皆斧傷巨創,不知何以至此?」母始話其事。元不聞雷聲,亦不覺舟之動搖複還也。民之家遂絕。(此卷□忠州郎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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