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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


  吳輝妻妾

  紹興甲子五月,江浙閩所在大水,崇南縣黃亭鎮人百餘家,盡走登扣冰庵以避之,門廊堂殿皆滿,建陽人吳輝,娶黃亭藍氏,端午日妻歸甯,正值水禍,同一妾從父母棲于庵之鐘樓。睡覺,聞雞鳴,則身乃在山上松林中,莫知所以能至。迨旦觀之,蓋庵後山也。妾亦在旁,父母與家人皆不見。凡來庵中千口,其得生者十之一,悉若虛空中有人送出者。庵屋盡為水蕩去,地面亦無複存。

  句容人

  紹興二十一年十二月,知建康府王伸道(晌)遣駛卒往茅山元符宮,限回程甚速。還次中塗,值夜寒甚,望山腳下園屋內爇火,亟就之。至則村民七八輩圍守一屍,雲:「是人自縊於此室,吾曹乃裡正及鄰保,懼為蟲鼠所壞,故共守以須句容尉之來。」眾或坐或睡,駛卒不敢久留,獨出行。月色朦朧,方前趨,而屋內人有相踵者,與之語,亦相應答。可二裡許,正逢一缺溝,駛躍而過。後者不能越,墜於溝中,其聲董然。駛回步扶掖,則死矣。奔詣道旁舍,扣戶告主人曰:「我欲還府,有山下守屍者相從,失足溝中,似不可救。幸為語諸人,使視之。」舍翁燭火以往,正見數輩驚遽馳走,言失卻死屍。聞其報,隨以前,果得之。複舁還室,舉置繩繯中。明日,尉熊若訥始至,蓋強魂附屍欲為厲,駛卒亦危哉。

  荊山莊罋

  秦氏當國時,金陵田業甚富。曰永甯莊者,保義郎劉穩主之。曰荊山莊者,陳某主之。紹興壬申,劉因事過陳舍,留宿。晚如廁,見群豬環甕飲米泔,甕為豬所摩,微露黃色,扣之,則銅也。還訪于陳,曰:「頃以瓦甕或木槽飼豕,屢為所壞。前歲耕夫獲此於土中,吾以米五鬥得之,質性堅重,庶其可久。」劉曰:「我欲買往句容,改鑄器玩,可乎?」陳曰:「細事耳。」劉償絹兩匹,命僕持歸,磨治瑩潔,光采粲然。是歲齎租入詣秦府,試以獻相君。相君視之,乃真金也。蓋漢時生金所制,重二十四斤,即奏諸禦府,而厚以錢帛犒劉生。

  員家犬

  員琦為建康軍統領官日,部有四人善盜,晝解人衣,夜探雞犬,無虛日。琦諭隊將戒之,貸其前過,曰:「後勿複犯。」琦家養狗,黑身而白足,名為銀蹄,隨呼拜跪,甚可愛。忽失之,揭榜募贖,凡兩日餘,老兵來報:「四偷方殺狗亨食。」亟遣驗視,狗已熟,皮毛儼然。琦命虞候涖埋,又以灰印印地面,使不可竊取。窮究曲折,果四人同謀,二人用索鉤罥之於東門外城下。琦呼責將官,猶以已微物,使勿深治。將官取同謀者杖背五十,正盜者鞭滿百,旬日內受鞭者皆死。一夕,琦門內聞狗爬聲,絕似銀蹄,家人皆笑曰:「豈狗鬼乎?」呼之即應,及啟門,搖尾而入,銜人衣,且拜且躍,悅樂不勝名狀。明日驗瘞處,印如初,土亦不陷,但穴中空空。又疑向所殺者為他人家畜,複具載形色遍榜外間,許人識認,亦無尋訪者,始知其冤業所召雲。銀蹄再活十年方死。

  威懷廟神

  建陽縣二十里間蓋竹村有威懷廟,以靈應著。陳秀公(升之)少年時,家苦貧,朋友勉以應鄉舉,公雖行而心不樂,過廟入謁,祝盃筊曰:「某家貧,今非費數千不可動,亦無所從出,敢以決于靈侯。」舉三投之,皆陰也,意愈不樂。同塗者強挽以前,既入城,夢人白言,蓋竹威惠侯來相見。出延之,具賓主禮,神起謝曰:「公惠顧時,吾適赴庵山宴集,夫人不契勘,誤發三陰筊。公此舉即登科,官至宰相矣。」公驚寤。他日,齋戒秘往禱,連得吉蔔。如所占,果拔鄉薦,明年,登甲科,為熙寧相。

  靈泉鬼魋

  王田功撫幹,建陽人,居縣境之靈泉寺。寺前有田,田中有墩,墩上巨木十餘株,徑皆數尺,藤蘿繞絡,居民目為鬼魋,幽陰肅然,亦有歲時享祀者。王將伐為薪,呼田僕操斧,皆不敢往。王怒,欲撻之,不得已而行。才施數斧,木中血流,僕懼乃止,還白焉。王撻其為首者二人,曰:「只是老樹皮汁出,安得血?」群僕知不可免,共買紙錢焚之,被發斫樹,每下一斧即呼曰:「王撫幹使我斫。」竟空其林,得薪三千束,時紹興十三年也。經月,王疽發於背,自言見祟物。既死,祟猶不去。眾為別栽木其處以謝之,今蔚然成林,祟始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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