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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州盜記


  ——徐芳仲光《諾皋廣志》

  雷於粵為最遠郡。崇禎初,金陵人某以部曹出守,舟入江遇盜。知其守也,殺之,並殲其從者,獨留其妻女。以眾中一最黠者為偽守,持牒往,而群詭為僕,人莫能察也。抵郡逾月,甚廉幹,有治狀,雷人相慶得賢太守。其寮屬暨監司使,鹹誦重之。未幾,太守出示禁遊客,所隸毋得納金陵人只履,否者雖至戚必坐。於是雷人益信服新太守乃能嚴介若此也。

  亡何,守之子至,入境,無敢舍者。問之,知其禁也,心惑之。詰朝守出,子道視,非父也,訊其籍裡名姓,則皆父。子悟曰:「噫!是盜矣!」然不敢暴語,密以白監司使。監司曰:「止!吾旦日飯守而出子。」於是戒吏,以卒環太守舍,而伏甲酒所。旦日,太守入謁,監司飲之酒,出其子質,不辨也。守窘,擬起為變,而伏甲發,就坐捽之。其卒之環守者,亦破署入。賊數十人,卒起格鬥,胥逸去,僅獲其七。獄具如律,械送金陵殺之。於是雷之人乃知向之守,非守也,盜雲。

  東陵生聞而歎曰:「異哉!盜乃能守若此乎?今之守非盜也,而其行鮮不盜也,則無寧以盜守矣!其賊守,盜也;其守而賢,即猶愈他守也。」或曰:「彼非賢也,將間而括其藏與其郡人之資以逸。」曰:「有之,今之守亦孰有不括其郡之藏若貲而逸者哉?」愚山子曰:甚哉東陵生言也!推其意,足以砥守。

  [張山來曰:以國法論之,此群盜鹹殺無赦;以民情論之,則或盡殲群從。而寬其為守之一人,差足以報其治狀耳。若今之大夫,雖不罹國法,而未嘗不被殺于庶民之心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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