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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午科場之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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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豐八年,順天鄉試主考為大學士柏菱、尚書朱鳳標、左副都禦史程庭桂。甫入場,監臨順天府尹梁同新、提調順天府丞蔣達,即因細故,意見不合。達徑開龍門而出,疏劾同新口知貢舉侍郎景廉,又具疏並劾二人。二人皆被吏議降調以去,而至公堂,於某夕嘩傳大頭鬼出見。都人士雲:「貢院中大頭鬼不輕出見,見則是科必鬧大案。」榜既發,有旗籍滿洲乎齡,中式在前十名中。平齡素嫻曲調,曾在戲院登臺演戲。蓋北方風俗,凡善唱二黃曲者,雖良家子弟,每喜登臺自炫所長,與終歲入班演戲者,稍有不同。然京師議論譁然,謂優伶亦得中高魁矣。禦史孟傳金疏劾乎齡朱墨不符,請特覆試。奉朱諭派載垣、端華、全慶、陳孚恩查辦,牽涉柏菱之妾及其門丁靳祥。於是考官及同考官之有牽涉者,皆解任聽候查辦。是時,載垣,端華、肅順方用事,與柏菱不相能,欲藉此事興大獄以樹威。前刑部尚書陳孚恩終養起複,候補年餘,上意不甚向用。孚恩窘,乃自昵於肅順,得補兵部尚書,遇事每迎合其意。孚恩素與程庭桂相善,方言路未劾之前,孚恩馳往見庭桂曰:「外間喧傳,此科中者,條子甚多,有之乎?」 條子者,截紙為條,訂明詩文某處所用文字,以為記驗。凡與考官、房官熟識者,皆可呈遞,或輾轉相托而遞之。房、考官入場,凡意所欲取者,憑條索之,百不失一。孟自條子興,而糊名易:書之法幾窮矣!庭桂聞孚恩之言,以為無意及之,乃答曰:「條子之風不始今日矣,奚足為怪。今科如某某等,皆因條子獲售者也。某某等,皆有條子而落第者也。吾輩衡文取士,文章之力,仍居七八,條子不過輔助一二耳。」孚恩問:「然則吾子亦接條子乎?」庭桂笑曰:「不下百餘條。」乃出而示之。 孚恩曰:「盍借我一觀?」袖之而去。不數日,孚恩奉旨審問此案,按條傳訊,株連益多。庭桂之次子秀嘗遞數條,孚恩謂但到案問數語即無事。庭桂召其長子炳采謂之曰:「汝弟氣性不馴,若令到案,必且獲罪,汝姑代汝弟一行。陳公與我至厚,必無事也。」炳采既到堂,孚恩窮詰不已,且命用刑,遂一一吐實。而孚恩之子亦有條子,托庭桂之次子遞之,孚恩知不能隱,奏請回避嚴議,並請革伊子景彥職。詔即革景彥員外郎,孚恩交部議處,毋庸回避。孚恩乃請載垣等設法開釋其子,而擬炳采以重辟,並奏言此案情節甚多,非革職逮問不能澈究。奉旨柏褸,朱鳳標、程庭桂皆革職下獄,而孚恩于庭桂用刑訊焉。柏俊之門丁靳祥聞案出,即逃逸至潼關,為陝西巡撫曾望顏所拿獲,解至刑部,歸案審訊。案未結,先死獄中。大抵平齡之中式,靳祥實為經營,而柏菱不知也。若僅失察之罪,不過褫幟而止。肅順與載垣、端華必欲坐柏菱大辟,鍛煉久之,終無納賄實跡。上意亦以柏萑老成宿望,欲待以不死。肅順等力言取士大典關係至重,亟宜執法,以懲積習。 九年二月獄成上聞,大旨以柏菱雖無納賄情事,而靳祥之求請柏菱撤換試卷,其弊顯然;靳祥未伏厥辜而死,當即以靳祥罪名加之柏菱等語。於是上召諸王大臣,諭以不得已用刑之故。柏蓓及同考官浦安、中式舉人平齡、羅鴻譯,及為羅鴻譯行賄之主事李鶴齡、程庭桂之長子炳采,皆棄市。程庭桂發往軍台效力。朱風標從寬,革職未及一年,旋複起用。其餘各員獲咎褫革降調者數十人。程炳采既出獄,將赴西市,乃大哭曰:「吾為陳孚恩所紿,代弟到案以至於此。陳孚恩諂媚權奸,吾在冥問當觀其結局也。」聞者皆為揮淚。 當咸豐之初年,條子之風盛行,大庭廣眾中不以為諱。敏給者常制勝,朴訥者常失利。往往有考宮夙所相識,闈中不知而擯之,及出闈而咎其不遞條子者。又有無恥之徒,加識三圈五圈於條上者,倘獲中式,則三圈者饋三百金,五圈者饋五百金。考官之尤無行者,或歆羨之。餘不知此風始自何時,然以餘所見,則世風之下,至斯極矣。識者早慮其激成大獄,而不知柏相之適當其沖也。然自戊午嚴辦考官之後,遂無敢明目張膽顯以條子相授受者。迄今三十餘年,鄉會兩試,規模尚稱肅穆,則此舉誠不為無功,然肅順等之用意,在快私憾而張權勢,不過假科場為名,故議者亦不以整頓科場之功歸之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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