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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氏子


  韋氏子有服儒而任于唐元和朝者,自幼宗儒,非儒不言,故以釋氏為胡法,非中國宜興。有二女,長適相裡氏,幼適胡氏。長夫執外舅之論;次夫則反之,常敬佛奉教,攻習其文字,其有不譯之字讀宜梵音者,則屈舌效之,久而益篤。及韋氏子寢疾,命其子曰:「我儒家之人,非先王之教不服。吾今死矣,慎勿為俗態,鑄釋飯僧,祈佑于胡神,負吾平生之心。」

  其子從之。既除服而胡氏妻死。凶問到,相裡氏以其婦臥疾,未果訃之。俄而疾殆,其家泣而環之,且屬纊焉。欻若鬼神扶持,驟能起坐,呼其夫曰:「妾季妹死已數月,何不相告?」因泣下嗚咽。其夫紿之曰:「安得此事。賢妹微恙,近聞平復。荒惑之見,未可憑也。勿遽惆悵。今疾甚,且須將息。」

  又泣曰:「妾妹在此,自言今年十月死,甚有所見。命吾弟兄來,將傳示之。昨到地府西曹之中,聞高墉之內,冤楚叫悔之聲,若先君聲焉。觀其上則火光迸出,焰若風雷。求入禮覲,不可。因遙哭呼之,先君隨聲叫曰:『吾以平生謗佛,受苦彌切,無曉無夜,略無憩時,此中刑名,言說不及。惟有罄家回向,冥資撰福,可救萬一。輪劫而受,難希降減。但百刻之中,一刻暫息,亦可略舒氣耳。』妹雖宿罪不輕,以夫家積善,不墮地獄,即當上生天宮也。妾以君心若先君,亦當受數百年之責。然委形之後,且當神化為烏。再七飯僧之時,可以來此。」

  其夫泣曰:「洪爐變化,物固有之。雀為蛤,蛇為雉,雉為鴿,鳩為鷹,田鼠為鴽,腐草為螢,人為虎、為猿、為魚、為鱉之類,史傳不絕。為烏之說,豈敢深訝?然烏群之來,數皆數十,何以認君之身而加敬乎?」曰:「尾底毛白者,妾也。為妾謝世人,為不善者。明則有人誅,暗則有鬼誅,絲毫不差。因其所迷,隨迷受化。不見天寶之人多而今人寡乎?蓋為善者少,為惡者多。是以一廁之內,蟲豸萬計;一磚之下,螻蟻千萬。而昔之名城大邑,曠蕩無人,美地平原,目斷草莽,得非其驗乎?多謝世人,勉植善業。」言訖複臥,其夕遂卒。

  其為婦也,奉上敬,事夫順,為長慈,處下謙,故合門憐之,憫其芳年而變異物,無幼無長,泣以俟烏。及期,烏來者數十,唯一止於庭樹低枝,窺其姑之戶,悲鳴屈曲,若有所訴者。少長觀之,莫不嗚咽。徐驗其尾,果有二毛,自如霜雪。姑引其手而祝之曰:「吾新婦之將亡也,言當化為烏而尾白。若真吾婦也,飛止吾手。」言畢,其烏飛來,馴狎就食,若素養者。食畢而去。自是日來求食,人皆知之。數月之後,烏亦不來。(《廣記》卷一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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