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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剩使


  杜陵韋元方外兄裴璞,任邠州新平縣尉,元和五年卒於官。

  長慶初,元方下第,將客於隴右。出開遠門數十裡抵偏店,將憩,逢武吏躍馬而來,騎從數十,而貌似璞。見元方若識,而急下馬避之,入茶坊,垂簾於小室中,其徒禦散坐簾外。元方疑之,亦造其邸。

  及褰簾入見,實裴璞也,驚喜拜之,曰:「兄去人間,複效武職,何從吏之赳赳焉?」裴曰:「吾為陰官,職轄武士,故武飾耳。」元方曰:「何官?」「隴右三川掠剩使耳。」曰:「何為典耶?」曰:「吾職司人剩財而掠之。」韋曰:「何謂剩財?」裴曰:「人之轉貨求丐也,命當即□,忽遇物之稀,或主人深顧所得,乃逾數外之財,即謂之剩,故掠之焉。」曰:「安知其剩而掠之?」裴曰:「生人一飲一啄,無非前定,況財實乎?陰司所籍,其獲有限。獲而逾籍,陰吏狀來,乃掠之也。」韋曰:「所謂掠者,奪之於囊耶?竊之於懷耶?」裴曰:「非也。當數而得,一一有成,數外之財,為吾所運。或令虛耗,或潔橫事,或買賣不及常價,殊不關身爾。始吾之生也,常謂商勤得財,農勤得穀,士勤得祿,只歎其不勤而不得也。夫覆舟之商,旱歲之農,屢空之士,豈不勤乎?而今乃知勤者德之基,學者善之本。德之為善,乃理身之道耳,亦未足以邀財而求祿也。子之逢吾,亦是前定,合得白金二斤,過此遺子,又當複掠,故不厚矣。子之是行也,岐甚厚而邠甚薄,於涇殊無所得,諸鎮平平耳。人生有命,時不參差,以道靜觀,無複違撓,勉之哉!璞以公事,頃入城中,陰冥數限,不可逾越。」遂以白金二斤授之,揖而上馬。

  元方固請曰:「闊別多年,忽此集會,款言未幾,又隔晦明,何遽如此?」璞曰:「本司廨署,置在汧隴,阻吐蕃,將來慮其侵軼,當與陰道京尹,共議會盟。雖非遠圖,聊亦紓患,亦粗安之計也。戎馬已駕,來期不遙,事非早謀,不可為備。且去!且去!」上馬數裡,遂不復見。其所遺,乃真白金也。悵然而西,所曆之獲,無差其說。

  彼樂天知命者,蓋知事皆前定矣。俄而蕃渾騷動,朝廷知之,又慮其叛,思援臣以為謀,宰相蒞盟,相國崔公不欲臨境,遂為城下之盟,卒如其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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