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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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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介性輕率,語言無倫,人謂其有風疾。出守湖州,荊公以詩送之雲:「吳興太守美如何?」柳惲詩才未足多。遙想郡人迎下擔,白蘋洲渚正滄波。」其意以水值風即起波也。介諭其意,遂和十篇,盛氣而誦于荊公。其一曰:「吳興太守美如何?太守從來惡祝它。生若不為上柱國,死時猶合代閻羅。」荊公笑曰:「閻羅見闕,請速赴任。」 嘉興許應逵為東平守,甚有循政,而為同事所中,得論調去,吏民哭泣不絕。許君晚至逆旅,謂其僕曰:「為吏無所有,只落得百姓幾眼淚耳。」僕歎曰:「阿爺囊中不著一錢,好將眼淚包去,作人事送親友。」許為一拊掌。 唐益州每歲進甘子皆以紙裹之。他時,長吏嫌其不敬,代之以細布,既而恒恐有甘子為布所損,每歲多與憂懼。倀有禦史甘子布至,長吏以為布裹甘子事,因大懼曰:「果為所推。」及子布到驛,長吏但敘以布裹甘子為敬,子布初不知,之久而方悟,聞者莫不大笑。 唐滄州南皮縣丞郭務靜初上典五慶通羊案,靜曰:「爾何姓?」慶曰:「姓王。」靜怪愕良久,仰看慶曰:「南皮佐史牝姓王。」 唐裴佶少時,姑夫為朝官,有雅望。佶至宅會其退朝,深歎曰:「崔照何人?眾口稱美,必行賄也。如此安得不亂?」言未訖,門者報曰:「壽州崔使君候謁。」姑夫怒呵門者,將鞭之,良久,束帶強見。須臾命茶甚急,又命酒饌,又命饣木為飯。佶姑曰:「前何倨而後恭?及入門有德色揖?」佶曰:「憩學中,佶未下階出懷中一紙,乃贈官,糸千匹。」 北齊王元景為尚書,性雖懦緩,而每事機捷。有奴名典琴,嘗旦起令索食,謂之解齋。奴曰:「公不作齋,何故常去解齋?」元景徐謂奴曰:「我不作齋,不得為解齋,汝字典慶,何處有琴可典?」 山東人娶蒲州女,多患癭,其妻母項癭甚大,成婚數月,婦家疑婿不慧,女翁置酒盛會,親戚欲以試之。問曰:「某郎在山東讀書,應識道理,鴻鶴能鳴,何意?」曰「天使其然。」又曰:「松柏冬青,何意?」曰:「天使其然。」又曰:「道邊樹有骨<骨出>,何意?」曰:「天使其然。」婦翁曰:「某郎全不識道理,何因浪住?山東鴻鶴能鳴者,頸項長;松柏冬青者,心中強;道邊樹有骨<骨出>者,車撥傷。是豈天使其然?」婿曰:「請以所聞見奉酬,不知許否?蝦蟆能鳴,豈是頸項長?竹亦冬青,豈是心中強?夫人項下癭如許大,豈是車撥傷?」婦翁羞愧,無以對之。 伯樂令其子執《馬經》畫樣以求馬,經年無有似者。歸以告父,更令求之,出見大蝦蟆,謂父曰:「得一馬略與相同,而不能具伯樂。」曰:「何也?」對曰:「其隆顱膚目,脊鬱縮,但蹄不如累趨耳。」伯樂曰:「此馬好跳躑,不堪也。」子乃止。 唐汝南袁德師故給事高之子,嘗於東都買得婁師德故園地起書樓,洛人語曰:「昔日婁師德園,今乃袁德師婁。」 交廣間,遊客各求館帖,所至迎接其厚,贐賂每處十千。廣帥盧鈞深知其弊,凡求館帖者,皆雲:「累路館驛,供菜飯而已。」有客齎帖到驛,驛司依帖供給,客不發。驛吏曰:「恐後更有使客,前驛又遠,此非宿處。」客曰:「食帖如何處分?」吏曰:「供菜飯而已。」客曰:「菜飯供了,還我而已。」來驛相顧,莫知所為,客又迫促無計,吏問曰:「不知而已。何似?」客曰:「而已。大於驢小於騾,若無可供,但還我價直。」吏問:「每一而已,其價幾何?」客曰:「三五千。」驛吏遂斂送耳。 有睹鄰人夫婦相諧和者,夫自久歸,見婦吹炎,乃贈詩曰:「吹火朱唇動,添薪玉腕斜,遙看煙裡面,大似霧中花。」其妻亦候夫歸,告之曰:「每見鄰人夫婦極甚多情,適來夫見婦吹火,作詩詠之。君豈不能學也?」夫曰:「彼詩道何語?」乃誦之。夫曰:「君當吹火,為別制之。」妻亦效吹,乃作詩曰:「吹火青唇動,添薪黑腕斜。遙看煙裡面,恰似鳩盤茶。」隋末劉黑闥,據有數州縱。其威虐合意者,厚加賞賜;違意者,即被屠割。嘗閒暇訪得解嘲人,召入前,立須臾,水惡鳥飛過,命嘲之。即雲:「水惡鳥頭如鐮杓,尾如鑿,河裡搦魚無僻錯。」大悅。又令嘲駱駝,嘲曰:「駱駝項曲,綠蹄,被他負物多。」因大笑,賜絹五十疋,拜畢,左膊上負絹,走至戟門倒臥不起。黑闥令問何意倒地?答雲:「為是偏簷。更命五十屯綿置右膊,將去,令明日更來。還路逢一知識,問「何處處得此綿絹?」具說其事。大喜而歸,語其婦曰:「我明日定得綿絹。」及曉,即詣門言極善解嘲。黑闥大喜,令引之,適一獼猴在庭,命嘲之,曰:「獼猴頭如鐮杓,尾如鑿,河裡搦魚無僻錯。」黑闥已怪,猶未之責。又一鴟飛度,複令嘲之,因雲:「老鴟項曲,綠蹄,被他負物多。」於是大怒,令割一耳。走出至庭,又即倒地,令問之,又雲:「偏簷。」複令割一耳。還家,婦迎問:「綿絹何?」答曰:「綿絹割兩耳,只有面。」 唐初,梁寶好嘲戲,曾因公行至貝州刺史雲:「此州有趙神德甚能嘲,即令召之。」寶彥甚黑,廳上憑案以待。須臾,神德入,兩眼俱赤。寶即雲:「趙神德天上既無雲,閃電何以無准?」則答雲:「向者入門來,案後惟見一挺墨寶。」又雲:「官裡料朱砂,半眼供一國。」又答雲:「磨公小拇指,塗得太社比。」寶更無以對,愧謝遣之。 唐封抱一任櫟陽尉,有客過之,既短又患眼,及鼻塞,抱一用千字文語作嘲之,詩曰:「面作天地玄,鼻有雁門紫,既無左達承,何勞罔談彼?」 高敖曹嘗為雜詩三首,雲:「塚子地握槊,星宿天圍棋;開曇甕張口,卷席床剝皮。」又,「相送重相送,相送至橋頭;培堆兩眼淚,難按滿胸愁。」又,「桃生毛彈子,瓠長捧槌兒;牆欹壁亞腹,河涑水生皮。」唐元宗逵為果州司馬,有婢死,處分直典雲:「逵家老婢死,驅使來,久為覓一棺木殯之。」逵初到家,貧不能買得新者,但得一經用者;即得亦不須道逵買雲,君家自須直典出門說之,一州以為口實。 有人以釘較為業者,道逢駕幸郊外,平天冠偶壞,召令修補訖,厚加賞齎。歸至山中,遇一虎臥地呻吟,見人舉爪示之,乃一大竹刺,其人為拔去。虎銜一鹿以報,至家語婦曰:「吾有二技可立至富矣。」乃大署其門曰:「專修補平天冠兼拔虎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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