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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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牝雞之晨,家之索也。以三代神聖之開基,國祚之悠久,而不足供妹嫦、褒姒之一敗,況其它乎?故《詩》、《書》垂戒,於婦人每焉,知後世必有以是亡其國者也。呂氏幾移漢祚,武瞾遂斬唐宗,其始不過以色舉耳,而禍之赫烈,豈虞其至此?漢之馬、鄧,宋之高、曹,賢矣,而猶垂簾專政,戀戀不忍釋手,是亦牝之晨也。此端一開,能保其無妒悍淫虐者出其中乎?我國家之制,少主委裘,權一聽於輔臣,而母后不得預也,可謂上追三代而遠過唐、宋矣。 三代以下之主,漢文帝為最;光武、唐太宗次之;宋仁宗雖恭儉,而治亂相半,不足道也;文帝不獨恭儉,其天資學問,德性才略,近于王者,使得伊、周之佐,興禮作樂,不難也;光武太宗,以俞業而兼守成,緯武經文,力行致治,皆間世之賢主也。然建武之政,近於操切;貞觀之治,末稍不終;蓋不惟分量之有限,亦且輔相之非人。宋仁宗四十年中,君子小人相雜並進,河北西夏,日尋兵革,苟安之不暇,何暇致刑措哉?四君之外,漢則昭、宣、明、章,唐則玄、憲、宣、武,宋則藝祖、太宗、孝宗,其撥亂守成,皆有足多者。而隋之文帝,唐之明宗,周之世宗,又其次也。大約賢聖之君,百不得一;中上之資,十不得一。庸者什九,縱者十五,世安得而不亂乎? 我朝若二祖之神聖,創守兼資,而紀綱法度,已遠過前代矣。仁宗之寬厚,宣宗之精勤,孝宗之純一,世宗之英銳,穆宗之恭儉,皆三代以下之主所不敢望者,而宣、孝二主尤極仁聖,真所謂賢聖之君六七作者,固宜國祚之悠久無疆也。 英宗初年,委政三楊,四海寧謐,其後為王振所誤,致北狩之變;後又為石亨、徐有貞所誤,致奪門之慘。迨武功竄,曹、石誅,躬親萬機,民安吏治,天下謳歌太平者又十餘年,然則輔相之功所關係豈少哉? 本朝有二奇事:己巳之變,習華陷虜而卻回;壬寅之變,聖躬被弑而無恙。此皆天之所佑,非偶然者。其它如宸濠之叛,流賊之熾,北虜、南倭之警,關白、楊應龍之桀驚,而折撻之不煩再舉,至今二百四十餘年,而金甌無恙,纖塵不警,固知太祖功德,與天同大,宜乎歷數之未艾也。 世廟末年,雖深居不出,然威福無一不自己出者。分宜父子,怙權行私,而密勿之地,所以交結近侍,窺伺聖意者,無所不至,惴惴不保首領是懼。蓋自夏言、王忄予、楊繼盛、張經之死,天下之怒分宜,始不可解,而恩替勢敗,亦自此發端矣。江陵之才智,十倍分宜,值今上初年,生殺予奪,惟意所響,而江陵生平多用申、韓之學,政事過於操切,十年之間,雖海內安,比靈斯成昭,而國家元氣,不無斫喪矣;逮夫末年,固位挾勢,奪情起複,殛竄言官,子弟相繼襲取大魁,而人心始大失所望矣。分宜性鷙而難犯,江陵器小而易盈。故嚴之老死牖下,識者猶以為幸,而張之功罪自當不相掩也。 江陵行事雖過操切,然其實有快人意者。如沙汰生員,廢書院,裁減郡縣,去諸冗員是也。至於久任稍苦,諸守令禁勘合,則苦諸行旅,是以人多怨之。至其結馮保以收諸內豎之柄,北任戚繼光而虜不敢窺塞垣,南任譚綸而倭寇服,其才智明決,有過人者。昔張乖崖謂眾人千言不盡,寇准一言而盡,江陵有焉。而末節驕奢縱恣,以覆其宗,則亦不學無術之過矣。 江陵給假治喪,自京師除道,達其室四千餘裡,填塹刊木,廣狹如一,所至廚傳列灶千計,外藩大吏,望塵迎拜,相屬於道,獨吾郡鄭雲鎣為河南方伯,禮無少加焉。及至楚,楚方伯至,披衰,代孝子,守苫次,江陵大悅,不逾年,方伯遂撫楚,而鄭掛彈章歸矣。時先大夫相吉藩。聞諸藩有致千金賵者,先大夫持不可,力止之。江陵恚,嗾觀察趙思誠齮齕之,先大夫聞,即掛冠歸裡。而後撫楚者,為榆至戚,猶以離擅職守,參奏致仕。蓋當時之風旨,可畏甚矣! 唐玄宗會昌投龍文,自稱「承道繼玄、昭明三光、弟子南嶽上真人』;宋徽宗群臣上尊號,為「玉京金闕、七寶元台、紫微上宮、靈寶至真、玉宸明皇天道君』;其上章青詞,自稱「奉行玉清神霄保仙元一六陽、三五璿璣、七九飛元、大法師都天教主』。噫,莫尊于天子,百神皆受號令者也,而反屈萬乘之稱,從黃冠之號,不亦兒戲狂惑之甚哉?其後會昌既變起帷幃,而宣和亦身膏沙漠,九天道教,何無感應至是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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