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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監(2)


  【內臣李德】

  景泰初元,上皇尚留虜廷,鎮守浙江太監李德上言:「錦衣指揮馬順、長隨王貴等罪犯,亦宜取自聖斷,各臣乃肆奸宄,即於御前捶死之,變祖宗法度,逐朝廷正人,悖禮犯分,聞者切齒;宿衛官員無一人遮護,使無內臣左右侍立,各臣必生別釁,此正賊臣犯闕,不宜任用,可任者莫若親近。」其章下,文武大臣少保于謙等連章言馬順乃王振之爪牙,王貴等乃王振之心腹,党惡既深,遂謀不軌,逼駕親征,乘輿不返,群臣同時捶死,是春秋誅亂臣賊子之大義。景帝曰:「然,馬順等皆王振奸黨,捶死俱忠義心,李德所言卿等其亦置之。」當時內豎盤結于內,聯合於外,帝即洞知李德狂悖,而終不能去,且其時喜甯方被獲甫磔於市,此輩尚哆口橫恣如此,況平居乎?

  時尚寶司查究指揮同知馬順牙牌,順子言其父被給事王竑捶死,宜責竑尋取。帝從之,六科十三道言捶死奸黨,豈竑一人之力,竑身為近侍,豈敢收匿牙牌,乞改前旨,令出榜曾拾順牙牌者,無論破損,並許送官。上乃允其議。順子刁潑可恨,何至遂徇所請,景帝以英斷稱,處此事卻未然。

  【內臣乞贈諡】

  英宗朝,王振以彌天之罪僅隨眾死土木,至上復位,而葬之祠之,天下以為謬恩,欲氣不平久矣。至成化八年,太監劉永誠死,其侄甯晉伯劉聚奏乞贈諡並祠堂賜額,事下所司。時鄒康靖乾為禮卿,覆奏內臣無封諡事例,唯王振曾蒙先朝賜祠額曰旌忠耳,上命賜永誠祠名褒功,仍以封諡事命內閣議之。首揆彭文憲時上議曰:「王振輔英宗年久,且死國事,英宗非不欲重加優恤,以無例止賜祠額。今永誠得比振例,已為過矣,又加封諡出振上,則輕重失倫,人心不服,將來守邊者比例陳乞,變祖宗法必自此始。」於是事得寢。按,鄒、彭二公,一言而止內臣濫恩,功亦偉矣,但不能明數王振濁亂天下失陷乘輿之罪,反以從龍死事褒之,即能回天聽亦詭遇之獲耳。其時憲宗倘以永誠生前西征功次當得恤典為言,又何以措辭?所幸此時汪直未熾,梁方未進,無人導上鑿混沌竅耳。

  舊恩澤諸封,至嘉靖初悉除,直是宇宙大快事,而武清靖遠、彭城惠安諸伯以及劉聚之甯晉,猶得承襲,論世者尚不免扼腕,然自正德八虎以後,內官子弟亦無敢以封拜請者矣。

  【內臣妾抗疏】

  弇州紀奇事,天順初賜太監吳誠妻南京莊田,以椓人授室為異,尚未知誠前事也。誠先於正統十四年隨太上皇車駕北征陣亡,至景泰二年八月,吳誠妾姚氏奏稱誠存日曾於香山置墳,今欲將其所遺衣冠招魂安葬。景帝允之。按,此則內臣嫠妻,蒙上恩禮,已為創見,至於生前畜妾,歿後陳情一如所請,則太祖初厲禁可直付高閣耶?古來宦官有妻者多矣,未聞買妾且以聞之至尊,廷臣亦不以為駭怪,何耶?景泰去宣德不遠,故主上不以為吳誠罪,且允其請;後來世宗怒內臣侯章畜使女,立置極典,真英主哉。吳誠即世所傳建文帝歸闕,內侍輩辨視,雲誠曾伏地舐賜臠肉者是也。

  成化五年,內臣龍閏娶南和伯方英妻為妻,上命離異;成化十二年,太監常英藏匿妖人侯得權妻,以為養女後謀逆事發被誅。蓋其時內臣有妻女,相沿成俗矣。

  【對食】

  太祖馭內官極嚴,凡椓人娶妻者有剝皮之罪,然至英宗朝之吳誠、憲宗朝之龍閏輩,已違禁者多矣。今中貴授室者甚眾,亦有與娼婦交好因而娶婦者。至於配耦宮人,則無人不然。凡宮人市一鹽蔬,博一線帛,無不藉手,苟久而無匹,則女伴俱姍笑之,以為棄物。當其請好,亦有媒妁為之作合,蓋多先締結而後評議者,所費亦不貲,然皆宮掖之中怨曠無聊之策耳。近日福建稅璫高策,妄謀陽具再生,為術士所惑,竊買童男腦髓啖之,所殺稚兒無算,則又狠而愚矣。按,宮女配合,起於漢之對食,猶之今菜戶也。武帝時陳皇后寵衰,使女巫著男子衣冠幘帶,與後寢居,相愛若夫婦,上聞窮治,謂女而男淫,廢後處長門宮,此則又不知作何狀矣。余向讀書城外一寺,稍久與主僧習,寺中一室扃鎖甚固,偶因汛掃隨之入,則皆中官奉祀宮人之已歿者,設牌位署姓名甚備。一日其耦以忌日來致奠,擗踴號慟,情逾伉儷,余因微叩其故,彼亦娓娓道之,但屢囑餘勿廣告人而已。

  【內臣交結】

  天順八年,英宗大漸,學士錢溥先以史官教習小內侍,至是溥所教內官典璽局丞王掄者,以次當柄用,結溥草遺詔,為鄰居內閣學士陳文所發,謫知縣。隆慶六年,穆宗大漸,內閣大學士張居正以遺詔諸事密傳司禮太監馮保,為同事大學士高拱所見,面叱之。不數日穆宗升遐,拱反被逐。事雖同而所托異,故成敗天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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