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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朝(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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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寒殿】 大內北苑中有廣寒殿者,舊聞為耶律後梳妝樓,我朝成祖命留之,為後世鑒戒。宣宗曾為之記,蓋當時上及群臣,尚用為遊覽之所,其後日就傾圯,無人複登。然故老相傳及貴臣大璫以至隸人,則眾口雲遼後妝台,想文、章二聖亦未必知其誤也。此殿雖久頹廢,直至今上己卯歲端陽前一日,遺材盡倒,梁上得金錢百二十文,蓋厭勝之物,其文曰「至元通寶」,此號為元世祖紀元,可見非契丹所建明甚。是時閣臣張江陵首叨金錢之賜,備記其事,張集晚出,人不及睹,且事涉宮掖,世尤喜談也。則今吳越間靈岩之西施腳跡,吾邑之蘇小小墓,皆此類耳。 又傳金章宗同李妃坐此台,出一對雲:「二人土上坐。」妃對以:「一月日邊明。」一時詫為絕奇,不知乃本朝國號之讖。 【蟒衣】 今揆地諸公多賜蟒衣,而最貴蒙恩者,多得坐蟒,則正面全身,居然上所禦袞龍。往時惟司禮首璫常得之,今華亭、江陵諸公而後,不勝紀矣。按,正統十二年,上禦奉天門,命工部官曰:「官民服式,俱有定制,今有織繡蟒、龍、飛魚、門牛、違禁花樣者,工匠處斬,家口發邊衛充軍,服用之人重罪不宥。」弘治元年,都禦史邊鏞奏禁蟒衣雲:「品官未聞蟒衣之制,諸諳書皆雲蟒者大蛇,非龍類,蟒無足無角,龍則角足皆具。今蟒衣皆龍形,宜令內外官有賜者俱繳進,內外機房不許織,違者坐以法。」孝宗是之,著為令。蓋上禁之固嚴,但賜賚屢加,全與詔旨矛盾,亦安能禁絕也! 【天順年號】 景泰七年秋,妖賊李珍者,浙之錢塘人也,為火居道士,聞苗賊作亂,往投之。遇武當山道士魏元沖於途,與言:「我有異相,汝隨我當富貴。」因同往苗賊,執銀寨中,謂曰:「我唐太宗之後,生時有紫氣三晝夜。今聞空中人言,命我率兵征討天下,遂與元沖同至此。」苗賊俱順之,築台偽稱皇帝,書天順年號,封苗首等為侯及都司等官,率兵二萬至天柱,為都指揮湛清擒獲,解京磔之。不數月而上皇復辟,正用此紀年。萑符小寇,乃與聖主同號,蓋機兆亦非偶然。但天順二字,在遼穆宗已自稱為徽號;金宣宗時,蓋都楊安兒者亦僭號天順;至故元泰定帝崩,其太子阿速吉人即位於上都,亦以天順為年號,俱著之史冊。時武人石亨輩不足責,徐武功亦不學之甚矣。 【英宗即位日期】 英宗在位,前十四年後八年,先以正統十四年八月十五日壬戌,車駕北狩,至次年八月十五日丙戌還京,凡蒙塵恰一年,不差一日,自是居南宮者七年,以天順元年正月十七日壬午復辟登極,至天順八年正月十七日己巳晏駕,前後不差一日,豈運會偶爾相值,抑果如術家所雲星命必然之數耶? 按,吳越國錢俶,以八月廿四日之四更生,壽止滿六旬,即以其年八月廿四之四更卒,又與其父元瓘同一諱日。南唐國李煜以七夕生,亦以七夕卒,二人皆偏霸降王,非可比擬真主,然亦異矣。至南濟王奐妻殷氏,孿生二子,曰融、曰琛,以四月二日生,同以四月二日刑死於市;又唐宰相喬琳亦生於七夕,後以降伏朱泚伏誅,亦七月七日也,其年已七十餘矣;宋蔡京父祖與身俱以七月念一日卒,三世同一忌辰,尤奇。 【複壁誅賞之濫】 天順元年正月,南內奪門之功,升賞過濫不必言矣,乃至無目人劉智亦拜漏刻博士,以致教坊司樂工高鑒升司樂,俱見之明旨,不亦重辱此盛舉哉。以故朝天宮道士朱可名、大興隆寺僧本金,皆以誦經所祝乞官,而山西按察司俞本,亦以曾禱關羽廟,佑上還京,且錄告神詩文以獻矣。若于謙、王文諸大臣,即雲得罪主上,僇其身,永戍其子孫,足矣,何至藉沒其家?祖宗來非叛逆不用此法,此時已過於慘烈。至如閣臣嶽正,僅以漏泄聖語(罪止戍邊),亦以其室廬及所有傢俱盡賜通事達官李鐸,無乃更甚耶?乃至都督范廣,戰功與石亨相亞,特以於謙愛將,為曹、石輩所惡,即抵極法,且以其第宅並妻孥賜降虜皮兒馬黑麻,則尤國朝怪事。一時誅賞,不遵祖制,不厭人情,一至於此。成化二年,廣妻宿氏訴冤,憲宗惻然哀之曰:「范廣驍勇為一時諸將冠,中外奸臣以計殺之。」命其子升仍襲世職,仍還所沒家貲。則廣之妻小辱於匈奴者十年矣。後來忠義報國者,能無喪氣自沮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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