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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遺-起高祖至代宗(6)


  又黃幡綽滑稽不窮,嘗為戲,上悅,假以緋衣。忽一日,佩一兔尾,上怪問,答曰:「賜緋毛魚袋。」上謂曰:「魚袋本朝官入ト合符方佩之,不為汝惜。」竟不賜。

  打球,古之蹴鞠也。《漢書·藝文志》「《蹴鞠》二十五篇」,顏注雲:「鞠,以韋為之,實之以物,蹴蹋為戲。鞠,陳力之事,故附於兵法。蹴音千六切。鞠音距六切,近俗聲訛,謂鞠為球,字亦從而變焉,非古也。」開元天寶中,上數禦觀打球為事,能者左縈右拂,盤旋宛轉,殊有可觀,然馬或奔逸,時致傷斃。永泰中,蘇門山人劉鋼於鄴下上書于刑部尚書薛公雲:「打球一則損人,二則損馬。為樂之方甚眾,何乘茲至危,以邀晷刻之歡耶?」薛公悅其言,圖鋼之形,置於左右,命掌記陸長源為贊以美之。然打球乃軍州常戲,雖不能廢,時複為之耳。今樂人又有蹋球之戲,作彩畫木球,高一二尺,女妓登躡,球轉而行,縈回去來,無不如意,蓋古蹋鞠之遺事也。

  拔河,古謂之牽鉤。襄漢風俗,常以正月望日為之。相傳楚將伐吳,以為教戰。梁簡文臨雍部,禁之而不能絕。古用篾纜,今代以大麻ㄌ,長四五十丈,兩頭分系小索數百條,掛於胸前,分兩朋,兩向齊挽。當大ㄌ之中,立大旗為界,震聲叫噪,使相牽引,以卻者為勝,就者為輸。名曰「拔河」。中宗曾以清明日禦梨園球場,命侍臣為拔河之戲。時七宰相、二駙馬為東朋,三宰相、五將軍為西朋。東朋貴人多,西朋奏「勝不平」,請重定,不為改。西朋竟輸。韋巨源、唐休璟年老,隨ㄌ而踣,久不能興。上大笑,令左右扶起。明皇數禦樓設此戲,挽者至千餘人,喧呼動地,蕃客庶士,觀者莫不震駭。進士河東薛勝為《拔河賦》,其詞甚美,時人競傳之。

  明皇開元二十四年八月五日,禦樓設繩技。技者先引長繩,兩端屬地,埋鹿盧以系之。鹿盧內數丈,立柱以起,繩之直如弦。然後技女自繩端躡足而上,往來倏忽,望若飛仙。有中路相遇,側身而過者;有著履而行,從容俯仰者;或以畫竿接脛,高六尺;或蹋肩蹋頂,至三四重;既而翻身直倒至繩,還往曾無蹉趺,皆應嚴鼓之節,真可觀也。衛士胡嘉隱作《繩技賦》獻之,詞甚宏暢,上覽之大悅,擢拜金吾衛倉曹參軍。自兵寇覆蕩,伶官分散,外方始有此技。軍州宴會,時或為之。

  明皇在禁中,欲與姚元之論事。時七月十五日,苦雨不止,泥濘盈尺,上令左右以步輦召之。

  宋開府璟雖耿介不群,亦知音樂,尤善羯鼓(原注:鼓樂部行丐亂雲:「南山起雲、北山起雨」者,是宋開府所為)。嘗與明皇論羯鼓事曰:「不是青州石末,即須魯山花瓷、撚小碧上,掌下須有朋(原注:去聲)(原注:去聲)聲。」據此,乃漢震第二鼓也。且顙用石末、花磁。固是腰鼓,掌下朋肯聲,是以手拍鼓,非羯鼓明矣(原注:第二鼓左以杖,右以指)。開府又曰:「頭如青山峰,手如白雨點。」此即羯鼓之能事。山峰取不動,雨點取碎急。上與開府兼善兩鼓,而羯鼓偏好,以其比漢震稍雅細焉。開府之家悉傳之。東都留守鄭叔則祖母,即開府之女。今尊賢裡鄭氏第,有小樓,即宋夫人習鼓之所也。開府孫沈亦知音。貞元中,集《樂錄》三卷,德宗覽而善焉。又知是開府之孫,遂召對賜坐,與論音樂。又召至宣徽,張樂使觀焉,曰:「設有舛乖,悉可言之。」沇沈吟曰:「容臣與樂官商摧條奏。」上使宣徽使就教坊與樂官參議數日,二使奏上:「樂工多言沈曾不留意,不解聲調,不審節拍,兼有聵病,不可議樂。」上頗異之。久之召對,且曰:「臣年老多病,耳實失聽,若迨於聲律,不致無業。」上又使作樂曲,問其得失,承稟舒遲,眾工多笑之。沇顧笑者,忽忿怒作色,奏曰:「曲雖妙,其間有不可者。」上驚問之,即指一琵琶雲:「此人大逆戕忍,當即去,不宜在至尊前。」又指一笙雲:「此人神魂已遊墟墓,不可更留供奉。」上大駭,令主司潛伺察之。既而琵琶工為人訴,稱六七年前其母自縊,不得端由;即令按鞫,遂伏罪。其笙者乃憂恐不食,旬日而卒。上益加知遇,面賜章綬,累召對。每令沇察樂,樂工悉惴恐,不敢正視。沇懼罹禍,辭病而退。

  李龜年、彭年、鶴年弟兄三人,開元中皆有才學盛名。鶴年能歌詞,尤妙制《渭州》。彭年善舞。龜年善打羯鼓。明皇問:「卿打多少杖?」對曰:「臣打五千杖訖。」上曰:「汝殊未,我打卻三豎櫃也。」後數年,又聞打一豎櫃,因賜一拂枝杖羯鼓棬。後留傳至建中三年,任使君又傳一弟子,使君令取江陵漆盤底瀉水棬中,竟不散,以其至平故也。又雲:「人聞鼓棬只在調豎慢。此棬一調之後,經月如初,今不如也。」

  天寶中,樂章多以邊地為名,若《涼州》、《甘州》、《伊州》之類是焉。其曲遍繁聲為「破」,後其地盡為西蕃所沒;破,其兆矣。

  上愛幸安祿山,呼之為兒,常于便殿與楊妃同樂之。祿山每就坐,不拜上而拜楊妃,上顧而問之:「不拜我而拜妃子,何也?」祿山奏雲:「外國人不知有父,只知有母。」上笑而赦之。祿山豐肥大腹,上嘗問:「此腹中何物而大?」祿山尋聲而對:「腹中但無他物,唯赤心而已。」上以其真而益親之。

  張巡將雷萬春於城上與巡語次,被賊伏弩射之,中萬春面,不動。令狐潮疑是木人,諜問之,知是萬春,乃言曰:「向見雷萬春,方知足下軍令矣。然其如天理何!」巡與潮書曰:「僕誠下材,亦天下一男子耳。今遇明君聖主,疇則屈腰;逢豺狼犬羊,今須展志」云云,「請足下多服續命之散,數加益智之丸,無令病入膏盲,坐親斧也。」

  張巡之守睢陽,玄宗已幸蜀,賊氛方熾,孤城勢蹙,人困食竭,以紙布煮而食之,時以茶汁和之,而意自如。其《謝金吾將軍表》曰:「想峨眉之碧峰,豫遊西蜀;追綠耳於懸圃,保壽南山。逆賊祿山,戮辱黎獻,膻臊闕庭。臣被圍四十七日,凡一千二百餘陣。主辱臣死,當臣致命之時;惡稔罪盈,是賊滅亡之日。」忠勇如此。激勵將士,嘗賦詩曰:「接戰春來苦,孤城日漸危。合圍侔月暈,分守效魚麗。屢厭黃塵起,時將白羽揮。裹瘡猶出戰,飲血更登陴。忠信應難敵,堅貞諒不移。無人報天子,心計欲何施?」又《聞笛》詩曰:「試一臨,虜騎附城陰。不辨風塵色,安知天地心?營開星月近,戰苦陣雲深。旦夕更樓上,遙聞橫笛吟。」時雍邱令令狐潮以書勸誘,不納。其書有曰:「宋七昆季,衛九諸子,昔斷金成契,今乃刎頸相圖」云云。時劉禹錫具知宋、衛,耳剽所得,濡毫有遺,所冀多聞補其闕也。又說:許遠亦有文,其《祭纛文》,為時所稱,所謂:「太一先鋒,蚩尤後殿。蒼龍持弓,白虎捧箭。」又《祭城隍文》雲:「眢井鳩翔,危堞龍護。」皆文武雄健,士氣不衰,真忠烈之士也。劉禹錫曰:「此二公,天贊其心,俾之守死善道。向若救至身存,不過是一張僕射耳,則張巡、許遠之名,焉得以光揚於萬古哉?」巡性明達,不以簿書介意;為真源宰,縣有豪華南金,悉委之。故時人語曰:「南金口,明府手。」及巡聞之,不以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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