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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6)


  李字除果名、地名、人姓之外,更無有別訓義也。《左傳》「行李之往來」,注:「行李,使人也。」遠行結束,謂之行李,而不悟是行使爾。按舊文:使字作「卒」,傳寫之,誤作「李」焉。

  漢四皓其一號角裡,角音祿,今多以「覺」呼者,非也。《魏子》及孔氏《秘記》、荀氏《漢紀》,慮將來之誤,直書「祿裡」。按《玉篇》等字書皆雲:「東方為<龠錄>音,或作角;角亦音祿。」《魏子》、《秘記》、《漢紀》不書「<龠錄>」而作「祿」者,以其字僻,又慮誤音故也。李匡雲:角裡當東方,何者?按《陳留志》稱京師亦號為灞上儒生,灞既在京師之東,則角裡為東方不疑矣。以字書言,角直宜作「<龠錄>」爾,然<龠錄>字亦作角,音覺者,樂聲也,或亦通用「<龠錄>角」之「角」字,是以今人多亂其音呼之。稍留心為學者,則妄穿鑿雲:音祿之「角」,與音覺之「角」,點畫有分別。又不知角、<龠錄>各有二音,字體皆同,而其義有異也。又《禮記》「君大夫{髟春}爪實於綠中」,鄭司農《注》雲:「綠當為角,聲之誤也。」既雲聲誤,是鄭讀「角中」為「祿中」。「祿」與「綠」是雙聲,若讀角為覺,覺是齶際聲,綠是舌頭之聲。《注》複雲:「角中,謂棺內四隅也。」據此則又似音祿之「角」與音覺之「角」義同。陸氏《釋文》、孔氏《疏》不能窮其聲義,亦但雲:「綠當為『角』,漢之角裡,《禮》之『綠中』,皆當作『祿』音。」

  《月令》,今人依陸德明說,雲是《呂氏春秋·十二紀》之首,後人刪合為之,非也。蓋出於《周書》第七卷《周月》《時訓》兩篇。蔡邕、《玉篇》雲「周公作」。是《呂紀》采于《周書》,非《戴禮》取于《呂紀》,明矣。

  《論語》:「宰予晝寢。」梁武帝讀為「寢室」之「寢」。晝,胡卦反,言其繪畫寢室,故夫子歎「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朽也。」今人皆以為韓文公所說,非也。

  又:「傷人乎,不問馬。」今亦雲韓文公讀「不」為「否」,言大德聖人,豈仁于人不仁于馬?故貴人,所以前問;賤畜,所以後問。然「不」字上豈更要助詞?其亦曲矣,況又未必韓公所說。按陸氏《釋文》亦雲「一讀至『不』字句絕」,則知其「不」為「否」,其來尚矣。誠以「不」為「否」,則宜至「乎」字句絕,「不」字自為一句。何者?夫子問「傷人乎?」乃對曰:「否。」既不傷人,然後乃問馬,其文別為一讀,豈不愈于陸雲乎?

  稷下有諺曰:「學識何如觀點書。」書之難,不唯句度義理,兼在知字之正音、借音。若某字以朱發平聲,即為某字:發上聲,變為某字;去、入又改為某字,轉平、上、去、入易耳,知合發、不發為難。不可盡條舉之,今略指一隅。至如亡字、無字、毋字,並是正「無」字,非借音也。今見點書每遇「亡有」字,必以朱發平聲,其遇「毋」字亦然,是不知亡字、亾字、毋字、母字,點畫各有區別。亡從一點一畫一(原注:觀篆文當知矣,是以無字正體作亡)『亾』之『亾』中有人。『毋有』字其畫盡通也。『父母』字中有兩點。(原注:劉伯莊《音義》雲:凡非父母之母,皆呼為無字,是也。義見字書)其「無」「亾」二字(原注:上無下既),今多混書,陸德明已有論矣。

  世人多謂李氏立意注《文選》,過為迂繁,徒自騁學,且不解文意,遂相尚習五臣者,大誤也。所廣徵引,非李氏立意,蓋李氏不欲竊人之功,有舊注者,必逐每篇存之,仍題元注之人姓字;或有迂闊乖謬,猶不削去之。苟舊注未備,或興新意,必於舊注中稱「臣善」以分別。既存元注,例皆引據,李氏續之,雅誼殷勤也。代傳數本李氏《文選》,有初注成者,有覆注成者,有三注、四注者,當初旋被傳寫之誤。其絕筆之本,兼釋音訓義,注解甚多,匡家幸而有焉。嘗將數本並校,不惟注之贍略有異,至於科段互相不同,無似餘家之本該備也。因而比量五臣者,方悟所注直盡從李氏注中出。開元進表反非斥李氏,無乃欺心歟?且李氏未詳處,將欲下筆,宜明引憑證。細而觀之,無非率爾。今聊各舉其一端,至如《西都賦》說獵雲:「許少施巧,秦成力折。」李雲:「許少、秦成未詳。」五臣雲:「古之捷人壯士,搏格猛獸。」施巧、力折固是捷壯,文中自解矣,豈假更言?況不知二人所從出乎?又注「作我上都」雲:「上都,西京也。」何太淺近忽易歟?必欲加李氏所未注,何不雲「上都者,君上所居,人所都會」耶?況秦地厥田上上,居天下之上乎?又輕改前賢文旨,若李氏注雲「某字或作某字」,便隨而改之;其有李氏解而自不曉,輒複移易,今不能繁駁,亦略指其所改一字。曹植《樂府》雲:「寒鱉炙熊蹯。」李氏雲:今之臘肉謂之「寒」,蓋韓國事饌尚此法;複引《鹽鐵論》「羊淹雞寒」、劉熙《釋名》「韓雞」為證,「寒與韓同」。又李以上句雲「膾鯉雋胎蝦」,因注雲:「《詩》曰『炰鱉膾鯉』。」五臣兼見上句有「膾」,遂改「寒鱉」為「炰鱉」,以就《毛詩》之句。又子建《七啟》雲:「寒芳苓之巢龜,鱠西海之飛鱗。」五臣亦改「寒」為「搴」,注雲:「搴,取也。」何以對下句之「鱠」耶?況此篇全說 修事之意,獨入此「搴」字,於理甚不安。上句既改「寒」為「搴」,下句亦宜改「鱠」為「取」,縱一聯稍通,亦與諸句不相承接。以此言之,明子建故用「寒」字,豈可改為「炰」、「搴」耶?斯類篇篇有之,學者幸留意。仍知李氏絕筆之本,懸若日月焉。方之五臣,猶虎狗、鳳雞耳。其改字,有「翩翻」對「恍惚」,則獨改「翩翻」為「翩翩」,與下句不相收。又李氏舊本作「泉」及年代字,五臣貴有異同,改其字,卻犯國諱,豈惟矛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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