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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行(2)


  崔吏部樞夫人,太尉西平王晟之女也。晟生日,中堂大宴。方食,有小婢附崔氏婦耳語久之,崔氏婦頷之而去。有頃複來。晟曰:「何事?」女對曰:「大家昨夜小不安適,使人往候。」晟怒曰:「我不幸有此女。大奇事!汝為人婦,豈有阿家病,不檢校湯藥,而與父作生日?」遽遣走簷子歸,身亦續至崔氏家問疾,且拜請教訓子不至。晟治家整肅,貴賤皆不許時世妝梳。勳臣之家,稱「西平禮法。」

  李師古跋扈,憚杜黃裳為相,未敢失禮,乃寄錢物百萬,並氈車一乘。使者未敢進,乃於宅門伺候。有肩輿自宅出,從婢二人,青衣襤褸。問:「何人?」曰:「相公夫人。」使者遽歸以告,師古乃止。

  杜太保宣簡公,大曆中,有故人遺黃金百兩;後三年為淮南節度使,其子來投,公取其黃金還之,緘封如故。

  檢校刑部郎中程皓,性周慎,不談人短。每於儕類中見人有所訾,未曾應對,候其言畢,徐為辯曰:「此皆眾人妄傳,其實不爾。」更說其人美事。曾於廣坐被人酗罵,席上愕然,皓徐起避之,曰:「彼人醉耳,何可與言。」

  高利自濠州改楚州。時江淮米貴,職田每年得粳米直數千貫。准例替人五月五日以前到者,得職田。利欲以讓前人,發州,所在故為淹泊,過限數日然後到州,士子稱焉。

  兵部李約員外嘗江行,與一商胡舟楫相次。商胡病,因邀相見,以二女托之,皆絕色也。又與一珠,約悉唯唯。及商胡死,財寶钜萬,約悉籍其數送官,而以二女求配。始殮商胡,約自以夜光含之,人莫知也。後死商胡有親屬來理資財,約請官可發掘檢之,夜光果在。其密行皆此類也。

  僕射柳元公家行為士大夫儀錶。居大官,奉繼親薛夫人之孝,凡事不異布衣時。薛夫人左右僕使至有以小字呼公者。性嚴重,居外下輦,常惕懼。在薛夫人之側,未嘗以嚴顏色待家人,恂恂如小子弟。敦睦內外,當世無比。宗族窮苦無告,因公而存立者甚眾。在方鎮,子弟有事他適,所經境內,人不知之。族子應規,為水部員外郎,求公為市宅,公不與。潛語所親曰:「柳應規以儒素進身,始入省,便造新宅,殊不若且稅居之為善也。」及水部沒,公撫視孤幼,恩意加厚,特為置居處,諸子皆與身名。族孫立疾病,以兒女托;公廉察鄂州,嫁其孤女,雖箱篋刀尺微物,悉手自閱視以付之。公出自清河崔氏,繼外族薛氏。前後與舅能、從同時領方鎮,居省闥;又與薛氏舅蘋同時為觀察使,妻父韓僕射同時居大僚:未嘗敢以爵位自高,減卑下之敬,其行己如此。

  元和已後,大僚睦親舊者,前輩有司徒鄭公,中間有楊詹事憑、柳元公,其後李相國武都公宗閔。

  裴尚書武,奉寡嫂,撫甥侄,為中表所稱。尚書卒後,工部夫人崔氏話其仁,輒流涕。工部名佶,有清德,武之長兄也。兄弟皆為八座,自丞相耀卿至工部子泰章,四世入南北省。群從居顯列者,不可勝書。泰章後亦為尚書。

  沈吏部傳師,性和易,不從流俗,不矯亢。觀察三郡,去鎮無餘蓄。京城居處隘陋,不加一椽。所辟賓僚,無非名士。身沒之後,家至貧苦。二子繼業,並致時名,又以報施不妄。其父禮部員外郎既濟,撰《建中實錄》,見稱于時。公亦為史官,及出領湖南、江西,奉詔在鎮修《憲宗實錄》,當時榮之。

  劉敦儒事親以孝聞。親心緒不理,每鞭之見血,則一日悅暢。敦儒常斂衣受杖,曾不變容。憲宗朝旌表門閭。又趙郡李公道樞先夫人盧氏性嚴,事亦類此。道樞名聲已聞,又在班列,賓至門,往往值其受杖。

  滎陽鄭還古,俊才嗜學,性孝友。初家青、齊間,值李師道叛命,扶老親歸洛,與其弟自舁肩輿。晨暮奔追,兩肩皆瘡。妻柳氏,僕射元公之女,有婦道。弟齊古,好博戲賭錢。還古帑中恣其所用,齊古得之輒盡。還古每出行,必封管付家人,曰:「留待二十九郎,儻博,勿使別取債息,為惡人所陷也。」弟感其言,為之稍節。有堂弟善觱粟,投許昌軍為健兒。還古使使召之,自與洗沐,同榻而寢,因致書方鎮,求補他職。竟以剛躁喜持論,不容于時。

  路相隨幼孤。其母問:「汝識汝父否?」曰:「不識。」曰:「正如汝面。」隨號絕久之,終身不照鏡。李衛公慕其淳素篤行,結為親家,以女適路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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