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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祿與袁世凱四則(3)


  又有楊銳一折,參太后罪惡數端,並及太后私事,羅列多人,榮祿亦與焉,餘皆顯要之人。折後有帝朱批。此事南方廣州等處人編為歌謠,以為嘲笑。太后見帝朱批,知帝參預隱謀,遂決計斷絕帝與新黨之關係。據太后之人所言如此,其事亦可異也。殺六人之旨,乃太后親筆,榮祿助之,但其名仍出於皇帝。

  此諭以朱筆書之,以示重要,諭雲:近因時事多艱,朝廷孜孜圖治,力求變法自強。凡所設施,無非為宗社生民之計。朕憂勤宵旰,每切兢兢,乃不意主事康有為,首倡邪說,惑世誣民,而宵小之徒,群相附和,乘變法之際,隱行其亂法之謀,包藏禍心,潛圖不軌。前日竟有糾約亂黨,謀圍頤和園,劫制皇太后,陷害朕躬之事。幸經覺察,立破奸謀。又聞該亂黨私立保國會,言「保中國不保大清」,其悖逆情形,實堪髮指。朕恭奉慈闈,力崇孝治,此中外臣民所共知。康有為學術乖僻,其平日著述,無非離經畔道、非聖無法之言。前因講求時務,令在總理各國事務門章京上行走,旋令赴上海辦理官報局,乃竟逗遛輦下,構煽陰謀。若非賴祖宗默佑,洞燭幾先,其事何堪設想!康有為實為叛逆之首,現已在逃。著各省督撫,一體嚴拿懲辦。康有為之弟康廣仁,及禦史楊深秀,軍機章京譚嗣同、林旭、楊銳、劉光第等,實與康有為結黨,隱圖煽惑。楊銳等每于召見時,欺蒙狂悖,密保匪人,實屬同惡相濟,罪大惡極。前經將各該犯革職,拿交刑部訊究。旋有人奏:若稽時日,恐有中變。朕熟思審處,該犯等情節較重,難逃法網。倘語多牽涉,恐致株累,是以未俟覆奏,即於昨日諭令將該犯等速行正法。此事為非常之變,附和奸黨,均已明正典刑。康有為首創逆謀,罪惡貫盈,諒亦難逃顯戮。現在罪案已定,允宜宣示天下,俾眾鹹知。我朝以禮教立國,如康有為之大逆不道,人神所共憤,即為覆載所不容。

  鷹鸇之逐,人有同心。至被其誘惑,甘心附從者,党類尚繁,朝廷亦皆察悉。朕心存寬大,業經明降諭旨,概不深究株連。

  嗣後大小臣工,務當以康有為為炯戒,力扶名教,共濟時艱,所有一切自強新政,胥關國計民生,不特已有者,亟應實力舉行。即尚未興辦者,亦當次第推廣,於以挽回積習,漸臻上理,朕實有厚望焉。將此通諭知之。

  此諭實後黨所擬,而名義則由帝出者。太后既懲辦新黨後,擬行幸天津,視察租界情形,兼事遊覽。榮祿力諫,言党事初定,不宜輕動,恐有危險。太后允之,下諭收回前旨,並頒賞於北洋軍隊。蓋當時直隸正竭力整頓陸軍,訓練頗勤也。榮祿入京後,直督以裕祿補授。其人極頑固,太后甚信任之。昏庸乖戾,不明事理。其後天津拳匪之亂,實所釀成,其去榮祿甚遠矣。西人之論如此,尚不失榮祿之實際。蓋榮祿固不得不謂之有用人物也。

  袁世凱既背帝求榮,帝一生之命運,即由於彼之掌中。故帝崩時,遺詔囑其弟醇王復仇。醇王子既立為宣統帝,己為攝政王,復仇之權大足施展。於是立罷袁世凱職,以足疾令其家居,卒未能明正其罪而翦除之也。不三年,革命軍起,仍起袁為內閣總理。於是得乘時際運,由臨時總統而正式總統。又至妄希非分,背叛共和,而洪憲帝制發生矣,然卒以是身死名裂。

  跡袁之一生,盛蓄野心,而手術足以濟之。其深謀積慮,寵辱不驚之態度,實師榮祿,而野心勃勃,則又過之。予別撰《袁氏外紀》及《洪憲小史》二書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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